许大茂是被人拖回家的。他不仅摔得浑身是伤，手掌和膝盖更是被滚烫的炉渣烫出了一片燎泡，钻心地疼。他像一滩烂泥，被两个工友架著，扔进了自家屋里。

屋里没有开灯，昏暗得如同他的前途。娄晓娥坐在桌边，静静地看著他，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破败的旧家具。

“水……给我水……”许大茂趴在地上，声音嘶哑地呻吟著。

娄晓娥站起身，倒了一杯水，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把水杯递到他乾裂的嘴边。

许大茂贪婪地喝著水，喝完之后，他抬起那张黑一道白一道的脸，看著娄晓娥。失败者的脆弱让他本能地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伸出被烫伤的手，想去抓娄晓娥的衣角。

“晓娥……我完了……我全完了……你帮帮我……你娘家不是有路子吗？求求你，让你爸妈想想办法，把我调回去……只要能离开锅炉房，让我干什么都行……”

他以为，他会看到妻子的眼泪，会得到她的安慰和承诺。然而，娄晓娥只是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將自己的衣角从他手中抽了回来。

“大茂，”她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知道吗？昨天你一夜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家里，想了很多。”

“我想起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也像现在这样，拉著我的手，说要一辈子对我好。那时候，你虽然也跟傻柱斗嘴，但眼睛里是有光的，你热爱你的工作，你觉得你是最体面的人。”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了？你的眼睛里，不再有光，只剩下对別人的嫉妒和算计。你把所有的不顺心，都归咎於我，归咎於我生不出孩子。你喝醉了酒就打我骂我，把我当成你情绪的垃圾桶。许大茂，你捫心自问，这些年，你对得起我吗？”

娄晓娥的声音依然轻柔，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许大茂的心上。

“我……我那是……我那是心里有火……”他无力地辩解著。

“你的火，是你自己没本事点起来的，凭什么要烧我？”娄晓娥站起身，缓缓走到墙角，那里放著一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包袱。“今天，我回娘家了。我把我陪嫁过来的东西，都留给你。我只带走了我自己的几件衣服。”

她转过身，看著目瞪口呆的许大茂，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许大茂，我们……离婚吧。”

“离婚”两个字，像最后一道惊雷，把许大茂彻底劈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最落魄、最需要人扶持的时候，这个一向温顺怯懦的妻子，会给他如此致命的一击。

“你……你说什么？”他挣扎著想爬起来，“你敢！娄晓娥，你这个资本家的大小姐，现在是什么世道你不知道吗？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你还想不想在京城待下去了！”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威胁。

然而，娄晓娥只是悲哀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樑小丑。

“以前，我怕。但现在，我不怕了。”她轻轻地说，“跟一个心里只有仇恨和算计的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可怕。这日子，我过够了。”

说完，她不再看地上的许大茂一眼，毅然决然地提起包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砰”的一声，房门被风带上。屋里，只剩下许大茂绝望的哭嚎声，那声音悽厉而又空洞，却再也换不来任何人的同情。

许大茂的倒台和娄晓娥的离开，像一块巨石投进四合院这潭深水里，激起的涟漪久久没有平息。傻柱成了院里最扬眉吐气的人，走路都带风。他甚至在某天早上，看到许大茂拖著疲惫的身体去上工时，故意从厨房里拿出半个还带著肉丝的馒头，远远地扔到他脚下。

“嘿，许大茂，赏你的！多吃点，有力气掏炉渣！”

这句轻飘飘的话，是比任何拳脚都更沉重的羞辱。许大茂死死地攥著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却只能低著头，一言不发地仓皇逃走。

高胜將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毫无波澜。他知道，许大茂这个人，已经彻底废了。他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李厂长的雷霆手段，不仅处理了许大茂，更是在全厂范围內树立了绝对的威信，也让高胜的地位变得愈发稳固。73號合金的稳定量產，让轧钢厂在整个工业系统內名声大噪。

这天下午，李厂长亲自来到技术部，將高胜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高，坐。”李厂长的脸上带著难得的笑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部里对我们厂的73號合金项目非常重视，下个星期，冶金部的王副部长要亲自带一个专家组，来我们厂视察调研！”

高胜心中瞭然，该来的，总会来。

“这是对我们厂工作的肯定，也是对你个人能力的肯定。”李厂长继续说道，但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这次视察非同小可。王副部长是技术出身，眼光毒辣。专家组里更是藏龙臥虎。他们不仅要看我们的成果，更要深究我们的技术细节和流程。接待工作，尤其是技术匯报这一块，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李厂长看著高胜，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期许：“所以，我决定，这次技术匯报的总负责人，由你来担任。你需要准备一份详尽的技术报告，並且要能回答专家组可能提出的任何刁钻问题。小高，这既是一次巨大的荣耀，也是一次严峻的考验。有没有信心？”

高胜站起身，身姿挺拔，眼神平静而自信：“请厂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心里很清楚，系统提供的技术资料完美无瑕，足以应对任何专家的提问。但这背后，也隱藏著新的风险。如此超越时代的技术，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那个所谓的“西南军区保密矿区”的背景，又能撑多久？

这次部里领导的视察，就像一把双刃剑。成功了，他將一步登天，彻底坐稳技术权威的宝座，甚至可能进入更高层的视野。可一旦出现任何无法解释的紕漏，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化为泡影。

一场新的、更高层级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而院子里，秦淮茹看著傻柱每天红光满面地为冉秋叶忙前忙后，看著许大茂家那扇紧闭的、死气沉沉的房门，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臟。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在傻柱和冉秋叶的关係彻底定下来之前，做点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后院那个在院里地位日益超然的年轻人——高胜。她隱约觉得，这个院里真正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或许不是咋咋呼呼的傻柱，也不是倒台的许大茂，而是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却总能掀起惊涛骇浪的年轻人。她决定，要找个机会，和高胜“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