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随后去养心殿见朕,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百官下跪送迎。陆奉的位置在百官之首,他刚撩起下袍,皇帝身后的禀笔太监连忙上前虚扶一把,笑道:“陆大人不必多礼。圣上交代过,冬天寒气重,跪来跪去的,对腿不好。”
“对了,那位洛小先生医术如何?您别看他年轻,圣上当初费了好大力才寻着他,说是什么神医的弟子,传得可玄乎了。”
陆奉轻扯唇角,这便是帝王之道么?一面是慈祥的父亲,一面是冷酷的君王。他既无法把他完全当成父亲敬爱,也无法把他当成帝王敬畏。
他独自走出金銮殿。天气越来越冷,宫门外停着大大小小的马车轿子,官员个个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飞出去。陆奉走得慢,等人陆陆续续走完,在红漆圆柱的拐角处,他和裴璋迎面相遇。
“陆大人。”
裴璋对陆奉拱手行礼,陆奉扫了他一眼,淡道:“这不是出宫的路。”
他去养心殿,裴璋出宫,两人本不应该相遇。
裴璋平视陆奉,没有无谓的解释,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你我的恩怨,不应牵扯朝政。”
陆奉闻言嗤笑一声,撩起眼皮:“恩怨?你我有何恩怨?”
以能言善辩著称的裴侍郎沉默了。
他向来清正廉洁,为了她,第一次以权谋私,改了苏州粮税总督张谦禹的口供。
张谦禹暴毙狱中。
若说张谦禹暴毙是个意外,后来他在审案之时,犯人的枷锁形同虚设,忽然暴起,险些戳瞎他的眼睛。裴璋不蠢,相反,他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心和细心。
他没有细究,不是他怕了陆奉。如今她为他人妻,她的丈夫暴戾多疑,他不想给她惹麻烦。
裴璋道:“皆是我一厢情愿,我亦有妇,绝不敢起龌龊的心思。”
“请陆大人不要迁怒……旁人。“
他甚至避讳了她的称谓,她在他手下讨生活,只愿她好过些许。
陆奉冷笑连连,声音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裴璋,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是谁,嗯?”
“我若想要你的命,你能活到现在?”
起初猜测裴璋觊觎他的妻子,陆奉恨不得活剐了他!但他并非全然不讲道理,裴璋没有真正做出罔顾礼法的事,又是个肱骨之臣,他还暗中帮过江婉柔。陆奉不咸不淡地教训了他一次,还被他躲过了,已是他宽宏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