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前一夜在南太湖渔人码头的湖州老永春酒楼,雕窗欞外飘著细雨,把漕瀆的夜色晕成一片朦朧。三楼包厢里,四张红木椅围著圆桌,桌上的“太湖三白”还冒著热气,青瓷酒杯里的黄酒泛著琥珀色的光——这是大赛组委会安排的决赛选手聚餐,说是“交流经验”,却更像一场无声的较量。
林砚刚坐下,就看见刘梅身边多了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男人约莫五十岁,头髮梳得一丝不苟,左手无名指上戴著枚翡翠戒指,绿得发亮,一看就价值不菲。刘梅见林砚看过来,故意抬高声音介绍:“这位是泽家文创城的首席鉴宝师,王老师,玩古董三十年了,之前帮我们鑑定过不少清代苏绣呢。”
王老师抬眼看向林砚,眼神里带著倨傲,手指轻轻摩挲著翡翠戒指:“哦?你就是林砚?听说你没在正规博物馆待过,靠修几本旧帐本、挖个银盒,就敢自称『苏氏非遗传承人』?”他放下酒杯,杯底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响,“鉴宝这行,可不是靠讲故事就能混的,得有履歷、有资歷,不然怎么让人信服?”
这话像根刺,瞬间扎破了包厢里的平和。刘梅在旁边煽风点火:“王老师说得对,上次初赛林老师鑑定仿品,不也有人说『没权威机构认证』嘛。”她故意瞥了眼林砚,嘴角掛著幸灾乐祸的笑。
林砚握著酒杯的手紧了紧,却没慌。他想起陈老说的“鉴宝先鉴心,別被对方的气势唬住”,目光落在王老师的翡翠戒指上——戒指边缘有细微的磨损,內侧似乎刻著什么。他刚要细看,眼前突然闪过淡蓝色的系统提示(只有自己能看见):【翡翠戒指:民国苏氏绣坊镇坊之宝,材质为老坑冰种翡翠,內侧刻有“苏记”篆字,边缘磨损为常年佩戴所致,与帐册记载“苏氏镇坊戒”特徵一致】
林砚心里猛地一震——帐册里確实记著“民国十八年,泽世昌强夺苏氏镇坊戒,赠予其心腹”,没想到这枚戒指竟在王老师手上。他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王老师的手:“王老师说鉴宝要讲资歷,可我觉得,鉴宝更要讲细节。”
他指了指王老师的翡翠戒指:“比如您这枚戒指,看著是普通的翡翠戒,可仔细看,边缘的磨损痕跡很特別——是常年戴在手上,做针线活时被绣针蹭出来的,不是玩古董时的磨损。而且戒指內侧,应该刻著『苏记』两个篆字吧?”
王老师的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桌下,却被林砚的目光钉在原地。刘梅也慌了,赶紧打圆场:“林老师別乱说,这戒指是王老师家传的,怎么会有『苏记』?”
“是不是家传的,让大家看看就知道了。”林砚语气依旧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民国苏氏绣坊的镇坊戒,是太奶奶当年请苏州玉雕师傅做的,翡翠里有丝带状的『水纹』,內侧『苏记』篆字的最后一笔,比其他笔画深半分,这是苏氏的暗记。王老师要是不介意,不妨让大家看看?”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其他两位决赛选手也好奇地看向王老师的戒指。王老师的额头渗出细汗,手指僵硬地捏著戒指,却迟迟不肯摘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戴了十几年的戒指,竟被一个毛头小子看出了来歷——这戒指是泽明远去年给他的,说“是老物件,戴著撑场面”,他根本不知道是苏氏的镇坊之宝。
“怎么?不敢摘?”林砚追问,目光像把刀,直刺王老师的心底,“还是说,这枚戒指的来歷,不方便让大家知道?”
王老师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没再看任何人,几乎是逃著出了包厢,连翡翠戒指都忘了收好,在灯光下泛著刺眼的光。
刘梅看著王老师的背影,又看了看林砚,脸色白得像纸。她攥著筷子的手微微发抖,之前的囂张气焰荡然无存:“你……你怎么知道戒指的事?”
“我不仅知道戒指的事,还知道这枚戒指是泽家当年强抢苏氏的。”林砚拿起帐册,翻到“民国十八年”那一页,“帐册里写得清清楚楚,泽世昌强夺镇坊戒,赠予心腹。王老师是泽家的鉴宝师,这枚戒指怎么到他手上,不用我说,大家也能猜到吧?”
其他两位选手凑过来看帐册,眼里满是惊讶:“原来泽家真的抢过苏氏的东西!”“之前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有帐册为证!”
刘梅再也坐不住,藉口“身体不舒服”,匆匆离开了包厢。包厢里只剩下林砚和另外两位选手,气氛却轻鬆了不少。其中一位选手笑著说:“林老师,你刚才太厉害了!一句话就把王老师懟跑了,还揭穿了泽家的老底。”
“我只是说事实而已。”林砚合上帐册,心里却没放鬆——王老师的戒指,只是泽家强抢苏氏的冰山一角,决赛时,泽家肯定会用更狠的手段反击。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质绣针,针尾的“苏”字硌著手心,像在提醒他:明天的决赛,不仅是技艺的比拼,更是守护传承的硬仗。
离开酒楼时,雨已经停了。漕瀆的水面泛著月光,像撒了把碎银。林砚刚走到巷口,就看见周明的警车停在路边。周明摇下车窗,手里拿著份文件:“王老师的底细查到了,他是泽明远的远房舅舅,之前帮泽家鑑定过不少走私的老绣品。刚才他离开酒楼后,就去了泽家文创城,估计在商量明天决赛的对策。”
“我知道。”林砚点点头,把王老师戒指的事告诉了周明,“这枚戒指是苏氏的镇坊之宝,说不定能成为揭穿泽家走私的证据。”
“我已经让同事盯著王老师了,明天决赛会安排更多便衣在赛场,你们注意安全。”周明的语气里带著担忧,“泽家现在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別中了他们的圈套。”
林砚嗯了一声,看著漕瀆的水面。月光下,他仿佛看到了太奶奶当年绣镇坊戒的样子,看到了泽家强抢时的囂张,也看到了自己明天站在决赛舞台上的模样。他知道,明天的决赛,他不仅要贏,还要让所有人知道,苏氏的传承,不是泽家靠抢、靠骗就能夺走的——每一针、每一线、每一件老物件,都记著苏氏的故事,也记著泽家的罪行。
回到工作室,苏桂兰还在等著他。她见林砚回来,赶紧递过杯热茶:“怎么样?聚餐还顺利吗?”
林砚把王老师戒指的事告诉了苏桂兰,苏婆婆的眼睛一下子红了:“那是太奶奶的戒指!我小时候还见过太奶奶戴,没想到……没想到在泽家的人手上!”她攥著林砚的手,声音带著哭腔,“明天决赛,一定要贏!让泽家知道,苏氏的东西,他们抢不走,苏氏的手艺,他们也仿不来!”
林砚点点头,接过热茶。茶水的暖意顺著喉咙蔓延,驱散了夜的凉意。他看著桌上的决赛样品——“染谱色系”围巾和银盒绢布,心里充满了底气。明天,他要带著这些真东西,站在决赛舞台上,把苏氏的故事讲给所有人听,让泽家的阴谋,在阳光下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