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瀆的晨光刚漫过工作室的木窗,青釉染缸里的蓼蓝叶就泛起了细碎的泡沫。陈老蹲在缸边,手里捏著根木勺,正往沸水里加槐汁——乳白色的汁液滴进靛蓝色的染液里,水面瞬间晕开浅紫的涟漪,像把漕瀆的晨雾揉进了缸里。“小林,火再调小些,保持『蟹眼沸』就行,太沸会煮坏蓼蓝的色素。”他回头喊,木勺柄上还掛著片没捞净的蓼蓝叶,叶尖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蓝印。
林砚赶紧调整煤炉的风门,火苗从橙红变成淡蓝,刚好裹住染缸底部。他手里攥著块未染的麻布料,是陈老特意找的“老布”——经纬线密度每厘米18根,比普通布料密三成,更能吸住草木染的顏色。“陈爷爷,这布要浸多久?”他问,指尖刚碰到染液,就被烫得轻轻缩了缩。
“浸三提三晒,每次浸半个时辰,晒的时候要翻面,不然顏色会不均。”陈老示范著把布料放进染缸,用木勺轻轻按压,让布完全浸在染液里,“你看,布要顺著缸壁滑下去,別揉,一揉就会有摺痕,染出来不好看。咱们这『染谱色系』围巾,要的就是青黛色的渐变,从缸底的深靛,到表面的浅蓝,晒三次就能出层次。”
苏桂兰坐在旁边的绣架前,手里捏著劈好的真丝线——是按陈老教的法子,把24支真丝劈成8股,每股细得能透光。她面前摊著帐本,正对著上面的“苏氏藏物符”练习绣制:“这符號要用『齐针』绣,针脚间距0.6毫米,线要拉得匀,不然符號会歪。”她捏著针,从围巾的一角入针,金线穿过麻布料时,留下一道极细的亮痕,“你看,麻布糙,绣的时候要把线埋进布纹里,这样洗的时候才不容易脱线。”
夏晓雨忙著给围巾做包装——她找了湖州本地的桑皮纸,裁成方形,上面用陈老调的硃砂汁,盖了个小小的“苏”字印。“湖州小锦刚发消息,说直播定在今晚七点,让我们准备好样品,她要现场展示染布和绣针的细节。”她举著手机跑过来,高马尾上的青灰髮带晃得欢,“博主还说,她的粉丝就爱这种有老手艺的东西,上次推非遗簪子,一下子卖了五百件!”
一上午,工作室里满是草木染的清香——染好的围巾晾在漕瀆边的竹竿上,风一吹,青黛色的布面晃著柔和的光,像一串流动的湖水;苏婆婆绣好的符號缀在围巾一角,金线在阳光下泛著微光,不仔细看像藏在布纹里的秘密;林砚忙著给每条围巾掛吊牌,吊牌上写著“古法草木染·苏氏藏物符·手工绣制”,字是用毛笔写的,带著点拙劲。
傍晚七点,直播准时开始。夏晓雨把手机架在漕瀆边,镜头里能看到晾著的围巾、青釉染缸,还有苏婆婆手里的绣针。“大家好,我是小锦!今天给你们带的是湖州苏氏非遗文创——『染谱色系』围巾!”博主穿著件月白色汉服,手里举著条围巾,镜头拉近,能清晰看到布面上的顏色渐变,“你们看这青黛色,不是化学染的死色,是用蓼蓝叶煮了三天,晒了三次才出来的,凑近闻还能闻到草木香!”
弹幕瞬间热闹起来:“这顏色也太正了吧!”“那个小符號是绣的吗?好精致!”
苏婆婆凑到镜头前,拿起一条围巾,指著符號:“这是我们苏氏的藏物符,用8股真丝金线绣的,每针都要藏进布纹里,你们看这针脚,细得像头髮丝。”她捏著针,现场绣了一小段线,针脚密得看不见接头,弹幕里刷起了“奶奶好厉害!”“手艺人太牛了!”
“这条围巾定价198元,可能有人觉得贵,但你们想想,从染布到绣符號,要三天时间,用的都是老手艺,不是机器能比的。”湖州小锦说著,把围巾围在身上,对著镜头转了圈,“配汉服、配大衣都好看,还能当披肩,每一条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染的顏色、绣的针脚,都不可能完全一样。”
“我要一条!”“连结呢?我拍两条,一条自己用,一条送妈妈!”弹幕里的下单声不断,夏晓雨盯著后台,手指飞快地回覆:“別著急,连结在小黄车1號,拍了的姐妹备註想要的顏色,深靛、浅蓝都有!”
直播只持续了一个小时,后台显示卖了30条围巾,销售额5940元。夏晓雨激动地跳起来,抱住林砚:“卖完了!真的卖完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赚这么多钱!”
林砚看著手机里的订单,心里像揣了团暖火。他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里面装著2000块现金——是按每条围巾苏婆婆绣符號的工钱算的。“苏婆婆,这是您的工资,您拿著。”他把信封递过去,指尖还带著点紧张。
苏桂兰接过信封,手指捏著厚厚的现金,突然红了眼眶。她走到窗边,看著漕瀆边晾著的围巾,声音带著哽咽:“我这辈子,除了绣活,啥也不会。以前总怕苏氏绣技断在我手里,怕磊磊在外头受委屈,现在……现在有了这钱,等磊磊安全了,我就教他绣针,让他也做这老手艺。”
第二天一早,林砚陪著苏婆婆去了银行。苏婆婆穿著她最好的蓝布衫,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储蓄罐,递给柜檯柜员:“存定期,存两年,给我儿子苏磊存的。”柜员接过钱时,她还特意叮嘱:“这钱要放好,是我绣围巾赚的,以后我儿子要学苏绣,用得上。”
走出银行,苏婆婆拉著林砚的手,指了指街角的苏绣店:“以前那店是我太奶奶开的,后来被泽家占了。等咱们的文创做得再好些,我想把那店赎回来,开个苏绣培训班,让更多人学这手艺。”她手腕上的银鐲子晃了晃,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在呼应她的话。
林砚看著苏婆婆眼里的光,又想起漕瀆边晾著的青黛色围巾,突然觉得,这5940块不止是盈利,更是给苏氏传承的希望——从染缸里的蓼蓝叶,到绣架上的金线,从直播间里的讚嘆,到银行里的定期存款,每一步都藏著老手艺的韧性,藏著他们守护传承的决心。
回到工作室,陈老正对著新染的一批围巾检查顏色:“这批比上次更亮,下次可以试试加些石榴皮,调出秋香色,给冬天的围巾用。”苏婆婆走过去,拿起一条围巾,开始绣新的符號;夏晓雨忙著联繫快递,给下单的粉丝髮货;林砚则坐在修復台前,把盈利的金额记在帐本上,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苏”字——那是他们文创之路的第一个脚印,也是苏氏绣技重焕生机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