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堂外传来士兵们挖掘声,以及隨后传来惊异、愤怒的议论声和咒骂声。
紧接著,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气息隱隱飘来,令人作呕。
先前稟报的军士再次入內,脸色铁青,单膝跪地,声音带著极力压抑的愤怒:“稟中丞!坑內之物—已、已挖出!乃是—乃是数具尸骨!有的—已经腐烂生蛆!形状—惨不忍睹!”
王子宜宜拍案厉喝:“高绰!尔还有何言!”
高绰如同被滚雷击中,直接从椅子上滑落在地,脸色死灰。
孙灵暉默默闭目,不愿再看。
巨大的恐惧让高绰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地尖叫道:“胡—胡说!谁—是谁?是哪个天杀的—把这些晦气东西—埋在本王的园子里?!陷害—一定是有人陷害本王!”
“住口!高绰,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在狡辩?!”
王子宜怒不可遏,厉声斥责道:“將这些尸骨好生收敛!將南阳王高绰,及其王师孙灵暉,连同王府一干人等,全部拿下!押往鄴城,严加审问!”
“遵命!”堂外军士早已按捺不住,轰然应诺,如狼似虎般冲入堂內。
一声绝望的哀鸣混杂著哭泣与挣扎的声音响起,南阳王府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数日之后,太极殿內檀香裊裊。
晨光透过高窗洒在地面上,映照著御座之上那道年轻却已有帝王威仪的身影。
王子宜將整理好的奏报恭敬呈上,口中道:“南阳王高绰之事,臣已查办完毕,还请陛下一览。”
眾臣见其举动,不由得议论纷纷。
高儼接过奏报,无声地展开。
他初始面容无波,然而,隨著目光逐行扫过那些文字描述,逐渐露出嫌恶之色。
奏报中详细记录了此事前因后果,更附带了验看记录与关联者的证词。
前不久,一名老汉自定州千辛万苦来到鄴城鸣冤,称南阳王为祸乡里,令百姓苦不堪言。
旁人一问才知,一日他的女儿抱著她儿子如往日一般行路,却被高绰看见,將她儿子夺走饲狗。
女儿號陶大哭,高绰发怒,又將其子之血涂在她身上,纵狗食之。
老汉得知此事,连忙逃离定州,悲痛之下,试图来鄴城声冤。
初时,此事没有酿出太大风波,仿佛无事发生。
但不知如何,他女儿的悲惨经歷竟然在市井中传开,后来辗转为高儼所知。
得知此事后,高儼毫不犹豫,派王子宜前往定州將高绰收捕,並要求他“如实查办,
不得粉饰”。
王子宜根据线索顺藤摸瓜,又收集多方证人口供,深入调查后更是发现,此等丧尽天良之举,绝非偶然事件!
高绰性情暴虐成狂,时常酒后或因一时心绪不悦,便以极端残忍的手段虐打下人。
一旦失手致死,便將受害者尸首直接拋掷,餵给那些凶残的波斯狗分食。
待它们啃食乾净后,便將尸骨掩埋於王府园的角落。
对外则轻描淡写地宣称是下人“走失”或“暴病而亡”。
至於他搜颳了多少民脂民膏,更是不可计数,令人瞠目结舌。
“据我大齐律法,高绰该当何罪?”高儼声音冰冷,紧紧盯著王子宜。
王子宜早已准备好答案,他躬身沉声道:“启稟陛下!南阳王高绰所犯累累,擢髮难数!犹以『不道之罪,残杀庶民,草菅人命。”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龙椅上面沉如水的帝王,声音更加鏗鏘有力:“『不道』为重罪十条之一。依《大齐律》,犯此十者,不在八议论赎之限!当处以极刑!”
“其王府僚属,知情不报、阿諛纵容者,如同党,皆当严惩!其师孙灵暉,对南阳王暴行未能有效规劝、阻止,甚至事发后仍有袒护遮掩之词,难逃失察、失职乃至包庇之罪!”
王子宜的奏报,每一句都像重锤敲在殿內眾臣心上。
“不道”之罪能与“反逆”之罪並视为重罪十条,不在议赎之限!
这意味著无论高绰如何辩解,其宗室身份也已无法成为他的保命符。
“好。”高儼轻轻頷首,目光扫过殿內噤若寒蝉的群臣,“宗亲犯法,当罪加一等!
况其暴虐甚於虎狼,令人髮指,已非人之所为!朕登基之初,便闻此等骇俗恶行,若不雷霆处置,何以彰国法?”
“南阳王高绰,身为宗室,不思报国,反行暴虐!虐杀平民,残骸人伦,掠取无度,
视国法於无物,视人命如草芥!其罪滔天,罄竹难书!”
“著夺其一切爵位、封邑、官职!”
“命御史台会同大理寺,依律速判!此等十恶不赦之罪,当处显戮!不得宽宥!”
“遵旨!”王子宜立刻伏地领命,声音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与释然。
殿內眾臣,或震惊於新帝之果断狠辣,或暗自惊惧於天子对法度的森严態度,亦或为这等残酷罪行终於得判而心下一松。
无人,也绝无人敢在此刻为高绰出声求情。
“至於其王府僚属一”高儼冰冷的视线扫过,“凡参与其暴行、助紂为虐者,查实后与高绰同罪!余者知情不报、纵容包庇者,依情节轻重,或流徙戍边,或没为官奴。剥夺一切出身以来官职、恩荫,永不敘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