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鄴城的军士巡逻次数、时间显著增加。
百姓们行走於街巷,心头皆笼罩著一层无形的压抑,只觉眼前这暗流汹涌的紧张似曾相识。
或有人好奇问起缘故,旋即被周边之人呵斥“莫谈国事”。
空气中似乎可以嗅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临淮王府內,娄定远眉头深锁,端著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盏中水波轻漾,映出他心神不寧的倒影。
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最心腹的一名谋士,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期盼:“先生……以你之见,此事……真有几分可成之望?我等……当真要行此大逆之事乎?”
那位坐在阴影中的谋士,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他隨即低眉敛目,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更引经据典:“大王明鑑!昔年孝昭皇帝克成大业,何尝不是凭庙堂之权变,拥义军於肘腋之间?彼时亦是主少国疑,乾坤顛倒之时!”
“高儼小儿虽看似强势,却是以武力压服,眾臣不敢言而敢怒,其根基未稳,又横徵暴敛,大失民心。”
“如今小儿已远离京师,困於洛阳……更兼周寇汹汹在外,此正千载难逢之机!”
“大王乃外戚贵胄,素有贤名,人心所向。若乘此天时地利人和,振臂一呼,请陛下重掌朝政,大事必成!”
娄定远呼吸一滯,心臟猛烈跳动,听谋士所言,仿佛自己迎回皇帝、独揽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局面触手可及。
他勉强压住澎湃的心绪,向谋士深深行礼:“先生大智!事成之后,我必亲自向陛下举荐先生!”
谋士欠身回礼,微微一笑:“全赖大王慧眼识珠!”
两人相视一笑,弹冠相庆。
忽然,娄定远面色一凝。
谋士察觉到他的面色变化,急忙问道:“大王还有何疑虑?”
娄定远有些头疼:“高儼小儿命人在显阳殿里外布置重兵,严加看管,我无法与陛下联繫,这该如何是好?”
谋士微微无语,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语气恭敬:“大王多虑了!陛下被软禁,无法与外界沟通,这正是大王兴师討逆之机啊!”
“何以见得?”娄定远揉揉太阳穴,有些茫然。
谋士见此,莫名感到些许心累,但他还是静下心来解释:“大王只需自称已得陛下旨意,而陛下既无法与外界沟通,旁人亦无法得知原委,如此一来……”
谋士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带著一股蛊惑人心的穿透力:“……如此一来,大王以『清君侧,正纲常』为名起事!待大王召集禁中亲族勛贵、心腹党羽,兵围显阳殿,以雷霆之势救出陛下……”
“则奉天子以討不臣,大齐境內,传檄可定!”
娄定远听得心跳如擂鼓,谋士描绘的情景近在眼前。
他眼中残余的犹豫被彻底点燃的野心焚烧殆尽,猛地將手中茶盏往地上一摜!
“啪嚓!”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室內格外刺耳。
“先生所言甚是!”
他霍然起身,眼中再无迷惘,只有一种豁出去的孤注一掷和即將攫取滔天权柄的狂热。
他对著谋士正声下令:“速传令!即刻起秘密联络几位禁军偏將!请他们来府密议!”
“遵命!”谋士眼中也闪过一丝兴奋与紧张,迅速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娄定远负手而立,望著窗外沉沉夜色。
他仿佛已听到自己矫詔起事、亲率甲士救出陛下时满城震动的惊呼,看到自己携持天子、代掌大权时群臣俯首的情景。
“高儼小儿……你的末日到了!”他嘴角咧开一个冰冷而贪婪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