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班原本认为刘曜年少轻狂、好大喜功,对於这次解救关、张二人的行动並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甚至还在心里埋怨刘曜將原本不多的白毦军消耗了將近一半,使御营防守更加空虚。
想不到刘备力排眾议的冒险举动取得了成功,关兴、张苞被救了回来,对於蜀汉的眾將来说,犹如打了一针强心剂!
因为关兴、张苞不仅武艺出眾、勇冠三军,而且身上自带父辈的光环,可以產生极强的感召力,让涣散的军心重新凝聚起来。
以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刘曜和三百余名白毦军的牺牲作为代价,吴班认为是值得的!
他也明白自己这么想极为残酷无情,但作为大军统帅,他必须要从全局上考虑问题!
如今的关键问题並不是刘曜死了没有、应不应该派人去搜救,而是如何突围!
因此吴班走上前来,拱手道:“陛下,战將难免阵前亡,当年伏波將军马援曾说过,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而还,但眼下探究其生死却非当务之急!”
白毦军统领陈到是刘曜的上级,虽然平时看不顺眼,但他竟然做出了如此英勇无畏的举动,也令陈到不得不暗生佩服,因此也附和道:“白毦军中能够出刘曜这样的忠勇之士,都是陛下信任爱重的结果,我等与有荣焉!”
“但此刻並非伤心落泪之时,各路吴军的围困越发紧密,我军的伤亡不小,恐怕最多也只能支撑两三天时间了!”
吴班頷首道:“陛下,陈將军所言正是微臣想要说的,刚刚探马来报,陆逊的主力中军已经衔尾追击而来,可能很快就会逼近御营,到时候我们的压力就更大了!”
还没等刘备说话,一旁的关兴、张苞却皱起了眉头,他们两个是刘曜拼了命救出来,心中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眼看著眾人如此態度,大为不满。
关兴乃是关羽的嫡嗣,虽只是奋威將军,但在中领军吴班面前丝毫不惧,颇有几分傲上不欺下的做派,他一挑臥蚕眉,沉声道:“吴领军此言差矣!”
“刘曜不顾自身安危,救我等於绝地之中,怎么区区一句不是当务之急就算了?”
他本就身高八尺开外,比吴班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的气势让吴班也有些无可奈何!
他很清楚,这位少君侯的脾气,更知道他在刘备心中的地位,爭执起来便是让陛下为难,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关兴却不准备就此罢休,他又看了一眼陈到,说道:“陈將军说我们只能支撑两三天,是不是有点太过畏敌如虎了?”
“末將与张苞二人愿意亲率一支兵马,迎击陆逊的主力,还请陛下恩准!”
话说到了这里,吴班就不得不摆出主帅的威严,呵斥道:“两位將军休要胡言!如今敌眾我寡,若是硬拼,岂非置陛下於危难?”
“东吴气势正盛,我军只有暂避锋芒,突出重围,保住陛下,才有捲土重来的机会!”
张苞与关兴相比,年龄小一些,但却更沉稳,他黑著一张脸反问道:“吴领军、陈统领,突出重围自然是好,但如今四面都是东吴军队围困,若不给予其沉重打击,便如刘將军一般,又怎么能够撕开缺口?”
吴班知道双方所言其实都有道理,但此刻却不是爭辩的时候,他拱手道:“昨晚微臣细细研究过地形,並且综合各路探马的消息,找出了一条可行之路!”
“哦,吴卿说的详细一些!”刘备终究是一代雄主,虽然心伤刘曜阵亡,但也还是要考虑全军的命运,不能冒险孤注一掷。
“马鞍山地形险要,山间道路眾多,就算是十万大军也很难完全围困,不留一点缝隙!”
吴班指著简陋的地图说道,“我们兵分两路而行:一路由微臣、廖化、傅肜等人率领,大张旗鼓,打起陛下的仪仗,吸引吴军的注意力,將其主力吸引过来!”
“另一路则由陛下亲领,关兴、张苞以及陈到將军为护卫,率领白毦军以及精锐的之士三千,走这条小路!”
吴班指向了西北方,说道,“此处有一条小道,可以折返绕行,趁著他们在对付微臣之时,避过东吴的耳目,然后前往石门山!”
“石门山?”
“对!石门山就在巴东县,乃是通往我西蜀的门户,只要过了此处,江州都督赵云便会领兵来救,必定能够接应陛下!”
“只要子龙將军出马,就算东吴有千军万马在后追赶,恐怕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我们的行动速度必须要快,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军心有变、士气低落,就连这小小的缝隙也钻不过去了!”
听他说完自己的计划,无论是刘备,还是先前对他不满的关兴、张苞,都不禁心生敬意。
吴班是中领军,当前军职最高之人,由他护卫刘备撤退,让其他人掩护是最合理的选择,但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勇於承担最危险的任务,將生还的希望留给年轻一代。
看著他刚毅的面容,刘备不禁潸然泪下,握住了吴班的手,说道:“吴卿怎可如此?要走我们就一起走,朕绝不会弃吴卿於不顾,自行逃命!”
关兴也挺胸道:“吴领军,若是此计当真可行,就由末將与张苞引开敌军,由您护卫陛下突围出去!”
眼看眾將纷纷爭执,吴班一瞪眼,斥喝道:“我受陛下之命,统率大军,尔等皆应听命行事!”
“关兴、张苞,尔等驍勇善战,必可护卫陛下长途转战,而白毦军是我军精锐,更是必须隨陛下行动。”
吴班看了看陈到,语气沉重却又不无自傲的说道,“再说,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够让剩下的七千將士听令行事?”
这话也是实情,关兴、张苞就算再英勇,终究也没有单独率领大军作战的经验,至於陈到,將略更非其长,唯有中领军吴班有能力指挥大军,承担掩护的重任。
“若是诸位没有异议,那便照此执行!”
吴班恢復了中领军应有的威严,吩咐道:“各自点选兵器战具,挑选精锐,等到黄昏时分便执行突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