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换个问题,你入了长安要做什么,按李榷他们的性格肯定会在天子面前给你討要官职,你当如何?”贾詡话锋一转,开口询问道。入长安这种铁板钉钉的事情他其实並不关心,因为在他看来这反而会加速西凉势力的灭亡,挟天子之后李榷、郭汜等人就很难再团结一致了,稍一被人算计就会分崩离析。
到那时为求自保,他会加入其中某一方,然后劝说其远离长安静观其变,这样下来至少不会再犯眾怒。
“呵呵,你觉得刘协真能给?”李儒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当著天下人的面鳩杀了少帝,刘协要是任免他为朝官,那都不是他倒霉,而是刘协被眾叛亲离了。
“不能。”贾詡很是直白地回答道:“你我好友一场,彼此也知根知底,不如坦诚一点,我比较看好段煨准备去他那坐坐,你要去投奔谁?为了避免日后各为其主战场相见,我可以考虑考虑和你一起。”
李儒犹如一只老狐狸露出阴森的笑容:“我不看好段煨,他没什么主见,生性多疑易猜忌他人,张济有个侄儿名叫张绣,武力不错,且听得进人言,可作一时之明主,等到我辛辛苦苦打造的西凉军体系成功內訌瓦解了,此人倒不失为一个新的领袖,而你恐怕也正是这么想的吧。”
“……”
贾詡默然,李儒显然猜到了他的心思,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太过惊讶的事情,虽说他至始至终都没有为董卓的献过一策,但还是有著从贼经歷,在董卓刚死的敏感时期肯定是追隨同样黑履歷的主公较为稳妥。
思索良久后,贾詡神色凝重道:“张伯渊確实有能力整合西凉军,但他的经歷太少,而接下来没有时间给他成长,纵使有我从旁帮衬,到最后也无法做到抗衡关东诸侯。”
“所以你想拉上我一起?”
李儒闻言挑了挑眉,自从一年前董卓迴转长安,不听他言以致於中了王允的美人计从而败亡,他就乾脆隱匿於西凉军中,整个人直接丧失了斗志,甚至对於匡平天下都不怎么有动力了,如果不是王允不肯赦免西凉诸將,那他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在陇西老家的祖祠里自我了结了。
从西凉一路走来,他自问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將董卓打造成当世实力最强的诸侯,还拥有无敌的西凉铁骑,只可惜终究在识人之明这方面输给了一直都不看好董卓的贾詡。
“文和,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如果我真的想逐鹿中原,以我的威望足以將整个西凉一系拧成一根绳,何必寄希望於张绣一介小辈,稚然、阿多他们確实不擅於把控人心,但那又如何,只论用兵作战能力,天下又有几人能够比肩西凉铁骑?”李儒冷笑一声,李榷郭汜等人是出身低微,兵法战术什么的都是从无到有自己摸索,虽说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但常年征战的经验就已经让他们立於不败之地了。
“这倒是事实。”
贾詡也无话可说,董卓倒台对於西凉军的打击很沉重,但如果作为西凉第一军师的李儒愿意继续征伐,哪怕是隨便扶持一个傀儡上位,长安都很快就会出现第二个董卓。
虽说贾詡不太看好李儒会成为最终的贏家,但至少任何一路诸侯想要拔掉李儒势力这根钉子都得元气大伤。
“但是我看不到一点希望了啊。”李儒笑的有些悲凉,早在几年前,他就清晰感受到了自己病入膏肓,精神力的衰退,天赋的时隱时现,无一不预示著一个顶尖智者即將陨落,而想要活下去,除了得到神医救治,就只能靠精神天赋二次升华。
“將徐荣救下来吧,你去劝的话尚有五成的把握,我去的话我可能会死。”贾詡一时也不禁有些伤感,文人谋士之间大多有共通之处,而像他和李儒这种认识多年的好友,还真没什么犯忌讳说不得的。
“也好。”李儒揉了揉略疼的脑袋,但还是勉强站起身来。
徐荣这情况明显就是要求死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就算是他让贾詡去对方也不可能去,太危险了。
另一边驻守的新丰城守军损失大半,在歷经西凉军三十七次的攻势后,坚硬如城墙都被打了个稀巴烂,城下城头摆放著堆积成山的尸骨。
战况惨烈无比,新丰守城大將胡軫在己方遭到云气压制的情况下,被內气离体的张绣精准一箭射杀。
而李榷更是衝锋十次负伤五次,杀的眼睛都红了,愣是咬牙坚持没有脱离战场,一直率领步骑衝到城下,用尽气力持枪指著徐荣骂道:
“徐荣你个白眼狼赶紧给老子下来,你他娘的居然背信弃义,和王允那个小人为伍,为他卖命,昔日边陲起业时,相国的厚恩你难道都忘了吗?”
守在城头的徐荣一袭战甲染得血红,风吹得战袍猎猎,面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他很是认真地回答道:“我从来都没忘,所以今日我才来到这里与你们一战,至死方休。”
后方的郭汜听到这话也是感觉头大,他知道徐荣绝不会是贪图富贵之人,但这会儿偏偏要和他们硬抗到底,这简直就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明明大家几个月前还是並肩作战的同僚,现在就要刀兵相向,智商只有二百五的郭汜完全不理解其中原因。
正当郭汜准备趁徐荣鬆懈之际召集兵马攻城时,李儒骑著马慢悠悠地骑行在军阵中,所有西凉士卒主动让出一条大道,纷纷肃穆而视,万军之中衬得那道身影颇为落寞。
郭汜一惊,隨即说道:“军师,你怎么来了?叛將徐荣尚未拿下,您且安坐营中,此等事情交予我们就行。”
寒风拂面而过,李儒不由咳出一抹殷红,接著用手擦了擦后说道:“我去劝一劝他,如若不成再由你们处置。”
“军师这也太冒险了吧,万一……”
郭汜刚想劝阻,就被李儒一个带著杀意的眼神给嚇退了回去,於是只能派骑兵远远跟在后面以防不测。
徐荣见到李儒的一瞬间,心中再难以压制平静,声音也略有些颤抖:
“昔日长安一別,军师別来无恙,徐荣甲冑在身行礼不便,还望恕罪。”
李儒抬头看向徐荣,缓缓说道:“董相已死,你被迫降於王子师受其所制,此乃无奈之举我不怪你,这些年来你为相国立下赫赫战功,实则早已不再亏欠我等,但你这次面对的是你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求死也不是这么求的,拿他们的性命,只为证明自己的愚忠,莫非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人之道?那还真是枉费了我和仲颖的一番心血。”
董卓虽荒淫,但也从未把屠刀对向自己人,对於他的西凉铁骑也从未亏待,向来是以仗义为先,有福同享。
“军师……荣有愧。”
徐荣握刀的手臂在摇晃,眼眶泛红,这个从边疆塞外一步步打拼起来,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西凉大將此刻竟快要压制不住爆发的情绪。
“西凉军还没倒,何愧之有。”李儒依旧一副看淡风云的模样。
“我选错过了一次,这第二次不会再错。”李儒仰面朝天笑了笑道,原本萎靡的精神力有了些许迴光返照。
“开城门!將我押至军师面前。”徐荣高声喊道,隨后自缚双手走下城头,看著熟悉的西凉大军涌入新丰城,眼中露出一抹释怀,任由李榷、郭汜等人衝上来对自己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