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李亨忍不住大笑出声,一扫之前的阴鬱,“机关算尽太聪明,李瑛以为他是螳螂捕蝉,却不知我等才是黄雀在后,他要在最高点宣布赦免引发崩盘?”
“那我们就助他一臂之力,把这价格,推到他做梦都想不到的高度,然后.....”他眼中闪过贪婪与狠厉,“在他宣布赦免,价格开始崩跌的瞬间,王元宝就捂住市场里的货,让琉璃的天价不坠,把他和他那些『棋子』富商,统统埋葬。”
“妙!妙极!”王元宝激动得浑身发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仿佛看到了金山银海在向他招手,“我捂住盘后,再慢慢把库存放出来,赚他个盆满钵满,太子替我炒高了价格,又替我清了场,最后还得赦免我......哈哈哈,天助我也!”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不仅逃出生天,还能在太子的“帮助”下,財富更上一层楼,甚至反过来狠狠咬下太子一块肉的景象。
“王公!”李林甫的声音带著警告的冷意,“切莫被狂喜冲昏头脑。太子此计虽被我们洞悉,但其执行之狠辣果决,不可小覷。”
“我们要做的,是顺势而为,借力打力。你手中还有多少能动用的浮財?包括那些尚未被户部查抄乾净的暗產?”
王元宝眼中闪烁著赌徒般的疯狂光芒,他猛地一拍桌子:“李令公放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户部查抄的只是明面上的作坊、田契。”
“我王元宝纵横商海数十年,狡兔尚有三窟!长安、洛阳、扬州,我还有七处秘密金库,藏的都是硬通货!黄金、白银、前朝古玩,还有几处不在我名下的盐引、丝绸商路乾股,只要能儘快变现,凑出这个数绝无问题!”他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个足以让李亨都眼皮一跳的天文数字。
“好!”李林甫眼中精光大盛,“立刻著手,不惜代价,將这些资產抵押、变卖,全部换成现钱,忠王殿下,您那边.....”
李亨沉声道:“本王自有门路。一些依附於我的勛贵、將门,还有宫里头某些不得志的內侍,手头都有些閒钱,正愁没去处。本王以忠王府作保,许以重利,定能筹集一笔巨资。”
“时间紧迫!”李林甫站起身,玉珠收入袖中,一股无形的威压瀰漫开来,“距离太子计划中的『一月之期』,仅剩最后三日,我们要在这三天內,將能调动的每一文钱,都化作投向推高琉璃市价的利箭,用十倍、百倍的押注,把太子的局,变成我们的聚宝盆。”
他转向王元宝,语气带著前所未有的郑重:“王公,此乃生死一搏,贏了,你不仅无罪脱身,更能攫取泼天富贵,连太子都要在你面前吃瘪,输了你我,连同忠王殿下,都將元气大伤,你可敢放手一搏?”
王元宝脸上的肥肉因激动而颤抖,眼中再无半分不安,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与贪婪。他猛地站起身,对著李林甫和李亨深深一揖,声音斩钉截铁:“有何不敢?!富贵险中求,太子想用我的血染新他的新税制?”
“做梦!这一次,我要用他李瑛的国库,给我王元宝的金山再添一座峰,小人愿倾尽所有,追隨李令公与忠王殿下,共襄盛举,我这就去安排,变卖、抵押,筹集现钱,明日此时,必有结果。”
李亨也重重抱拳:“本王亦当竭尽全力!”
密室內的气氛达到了狂热的顶点,阴谋与反阴谋,算计与反算计,全国巨大的財富快速云集长安城,而风云际会的中心,正是那即將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琉璃价格。
东宫,承恩殿。
烛火通明,却静得能听到灯爆裂的细微声响。
李瑛並未如外界猜测的那般焦躁或盛怒。他一身素色常服,负手立於阁楼窗前,目光沉静如水,注视著整个沸腾的长安。
牛仙客和李邕肃立在下首,两人脸上都带著连日操劳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殿下,”牛仙客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延康坊那边,动起来了。王元宝名下几处隱秘產业,正在通过地下钱庄和当铺紧急套现,动作很大。”
“忠王府的几个管事,也在频繁接触一些背景复杂的商人。还有李林甫府上,今夜进出的马车,比平日多了三成。”
李邕补充道:“户部埋在各大赌坊和黑市的眼线回报,今日涌入『做多』琉璃期货的巨额资金,突然暴增数倍,来源极为分散隱蔽,但匯总起来,数额惊人,远超之前任何一日做多的总和。而且,槓桿用得极狠,显然是孤注一掷的架势。”
李邕在李瑛身边耳濡目染,对期货做空、做多及槓桿等专业术语瞭然於胸,活像个现代金融民工。
李瑛转过身,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他故意漏出马脚让高力士將他和李隆基的谈话,原原本本地传给了李林甫,换言之说,李瑛连老爹都给骗了。
没办法,这么个大决战的前奏,能相信的唯有自己,就算血脉相连的至亲都不能轻易信任。
“鱼儿闻到腥味,终於忍不住要咬鉤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他们以为拿到了本宫的剧本?殊不知,那剧本,是本宫特意留给他们看的。”
他走到御案前,拿起一份刚刚誊抄好的、墨跡未乾的奏表,递给了李邕。
“李邕,王元宝尚未挖掘出来的资產,想必这些天定然会全部套现投入到市场,记住,一分一毫都不能少算,要算到他倾家荡產,砸锅卖铁也未必能凑齐的地步。”李瑛的声音不容置喙。
“臣遵旨!”李邕躬身领命,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牛卿,”李瑛目光转向牛仙客,“王氏琉璃市场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回殿下,”牛仙客沉稳应道,“工匠伙计怨气已积蓄至顶点,原料充足,炉火隨时可以重燃。”
“恢復生產的速度,会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快,臣已安排妥当,解封当日,第一批成品琉璃便会运出市场,投入西市交易。”
“嗯。”李瑛微微頷首,走到窗边,“王元宝,此刻以为他还能再解封当日捂住盘吧,殊不知,市场里的工人早就天怒人怨,恨不得一解禁就把货品全部兜售变现。”
他望著太真观方向那片被禁军火把映红的夜空。
那里,他的父皇或许正摇著那柄带来清凉的龙皮扇,享受著虚假的寧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