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承恩殿內,气氛凝重如铁。李瑛负手立於巨大的舆图前,目不转睛地盯著舆图西北那片广袤而复杂的区域——河西走廊。
他的指尖,正划过凉州、甘州、肃州、沙州这些如同珍珠般串联在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最终停留在更西边,一个被特意標註出来的小国:勃律。
“坐骑之劣,如断我臂膀。”李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著一丝惭愧,“王忠嗣之『乌云踏雪』,哥舒翰之河曲巨马,李琰之西域龙驹,非等閒凡马可敌!”
“若无足以与之匹敌,甚至超越之神骏,千秋节马球场上,我等纵有通天之智、撼山之勇,亦不过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更遑论,击败吐蕃、回紇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虎狼之师?”
面色沉凝的高適:“汗血天马后裔,乃破局唯一之匙,此等神物,唯有河西走廊,唯有深入西域,与胡商巨贾、乃至大食波斯之豪强交易,方有一线可能得之!”他的手指轻轻敲在舆图“河西”二字之上,发出沉闷的迴响。
隨后他猛地抱拳:“殿下!高適愿往,纵使黄沙埋骨,刀山火海,亦必为殿下,为我大唐,寻回那踏破贺兰的神驹。”
李白亦是豪气顿生:“太白生於商贾之家,略懂商业伎俩,愿为高达夫兄,诗酒壮行,剑胆相隨!”
李邕捻须沉吟:“河西胡商,势力盘根错节,非强力与重金不可得。殿下需赐予高达夫足以震慑宵小、叩开商门之信物与资財。”
就在李瑛頷首,欲將河西寻马的重任与细节託付高適之际。
“报——!!!勃律国使者有急事覲见殿下。”
“传!”
一声悽厉而沙哑的嘶喊撕裂了东宫的寧静,一名风尘僕僕、甲冑破碎、浑身浴血的军士,在两名东宫侍卫的搀扶下,几乎是滚爬著冲入殿內!他手中死死攥著一卷被血污和尘土浸染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军报捲轴!
“殿下!千里加急!勃律....国急报!”那军士声音嘶哑,带著长途奔命后的极度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吐蕃赞普亲率大军,猛攻勃律!勃律王泥难,率部死战月余,节节败退,王城.....王城已岌岌可危,泥难王遣死士十数批突围求援,唯......唯末將一人得脱。”
“勃律王泣血上奏:本国多次派遣使节前往河西求援,然节度使崔希逸至若惘然,若再无援兵,勃律....恐只能举国....降蕃了!”
“什么?!”殿內眾人脸色剧变,勃律!
李瑛一个箭步衝上前,劈手夺过那染血的军报,展开一看,字跡潦草而绝望,多处被血渍晕染,但“吐蕃数万”、“王城被围”、“死伤枕藉”、“粮尽援绝”、“旦夕將陷”等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底!
“勃律....”李瑛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西域之西门,扼守吐蕃北上安西四镇(龟兹、疏勒、于闐、焉耆)之咽喉。”
勃律若失,吐蕃铁蹄便可长驱直入,直捣安西腹地!届时,我大唐经营百年之西域屏障,將轰然崩塌!河西、陇右,亦將永无寧日,此乃国门之危!
一股源自歷史深处、属於李英的记忆洪流,伴隨著这染血的战报,猛烈地衝击著李瑛的识海,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名字:崔希逸!现任河西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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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看到”了一段被刻意掩埋的秘辛:公元733年,崔希逸竟私下与吐蕃边將乞力徐暗通款曲,双方於边境杀白狗为盟,誓言互不侵犯,为表“诚意”,崔希逸竟下令撤除了唐蕃边界关键隘口的防御树柵,任由吐蕃牧民越界畜牧!
李瑛猛地將染血军报狠狠拍在案几上,发出一声震响,他眼中儘是难以遏制的怒火,声音带著震颤,“崔希逸!为了你那可笑的、与虎谋皮的『盟约』,为了你那沽名钓誉的『信义』之名。”
“你竟敢置勃律於不顾,置安西四镇百万军民於不顾,置我大唐国门於不顾,你这是在资敌,是在叛国!”
李瑛的怒吼在殿內迴荡,高適、李白、李邕皆被太子殿下突如其来的震怒所慑,一时无言,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原来勃律危局背后,竟隱藏著如此齷齪的勾当。
“崔希逸按兵不动,非是不能,实是不愿,他怕撕毁那狗屁盟约,怕担上背信弃义之名,损坏到其清誉,实乃迂腐之行径,不配为一镇掌舵者。”
李邕忿忿地说道:“诚然,国门若破,要这虚名何用?要这权位何用?勃律若降,吐蕃得此跳板,西域危矣,届时,他崔希逸便是千古罪人。”
李瑛猛地转身,目光扫过舆图上河西节度使驻地——凉州的位置,杀机毕露:“此人....已不配为河西节度使!”
“殿下!”李邕忧心忡忡,“然则,崔希逸坐镇河西多年,根深蒂固,更有『守约』之名蛊惑人心。若贸然动之,恐激其生变,反助吐蕃!”
“本公岂不知?”李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眼中闪烁著智计的光芒,“明撤其职,易生肘腋之患。唯有.....双管齐下,釜底抽薪!”
他大步走回书案,铺开两张雪白的笺纸,提起御笔,饱蘸浓墨,手腕翻飞,笔走龙蛇!
“第一諭!”李瑛声音沉凝,“著监察御史王维,即刻启程,持监国太子令,赶赴凉州,名义:巡察河西军务,督防吐蕃借勃律之危,趁隙入侵!实则。”
他笔下不停,字字力透纸背:“严密监察崔希逸及其亲信动向,尤其责令其,以『防吐蕃奸细混入』为由,即刻督率边军,在唐蕃边界所有撤除树柵之关键隘口,重新树立防御,加固工事!”
“若其推諉拖延,或阳奉阴违,王维有权临机决断,调动就近忠於朝廷之兵马,强制执行,务必在最短时间內,重建边境屏障,切断吐蕃可能借道之捷径!”
“妙!”李白眼睛一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巡察防务之名,行重筑藩篱之实,更將王维大人置於监察之位,崔希逸若敢公然抗命,便是自绝於朝廷!”
李瑛笔下不停,第一封手諭已成。他迅速拿起第二张笺纸。
“第二諭!”李瑛目光锐利如鹰隼,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传孤口諭:命正在长安述职、原定不日將赴任朔方副节度使的郭子仪,即刻至东宫覲见。”
“郭子仪?”高適眼中精光一闪。此人他虽未深交,但素有耳闻,乃边军后起之秀,以沉稳勇毅、治军严明著称,出於仰慕,高適倒是对他的到来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