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府,西侧角门。
狭窄的门洞內外,气氛剑拔弩张,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数十名身著明光鎧、手持长戟的金吾卫甲士,在门洞外列成森严的半月阵,长戟斜指,寒光闪闪,彻底堵死了出路。为首一名身材魁梧的统领,按著腰刀,脸色冷硬,眼神警惕地盯著门內。
门內,薛愿率领的东宫侍卫同样刀出半鞘,结成紧密的防御阵型,人人脸上写满憋屈和愤怒,与门外的金吾卫怒目相视,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火药味,只差一点火星便会轰然引爆!
“让开!”薛愿站在阵前,如同一头髮怒的雄狮,鬚髮戟张,对著门外厉声咆哮,声震门洞,“太子殿下在此!尔等安敢阻拦储君车驾?想造反吗?!”
门外那金吾卫统领毫不退缩,声音同样洪亮,带著公事公办的冰冷:“末將奉左金吾卫將军王忠嗣王將军將令,无忠王殿下手諭或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寿王府!职责所在,请太子殿下恕罪!也请薛將军莫要为难末將!”
“放你娘的狗屁!”薛愿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指著门外破口大骂,“王忠嗣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扣留当朝太子?老子看你是活腻了!再不滚开,老子手里的刀可不认人!”他猛地將腰间横刀彻底抽出,雪亮的刀锋在昏暗的晨光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寒芒!身后东宫侍卫也齐齐发出一声低吼,兵器碰撞声刺耳!
门外金吾卫甲士瞬间绷紧,长戟压低,阵型收缩,杀气瀰漫!那统领的手也按在了刀柄上,眼神决绝:“薛將军!末將再说一次,军令如山!您若执意硬闯,便是抗旨!休怪末將…得罪了!”
眼看衝突一触即发!
“薛愿!”
一个冷冽如冰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躁动与杀气。
李瑛排开侍卫,缓步走到阵前。他玄色蟒袍在混乱中依旧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目光扫过门外森严的金吾卫阵列,最终落在那名统领脸上。
“你,”李瑛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金吾卫甲士耳中,“叫什么名字?”
那统领被李瑛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挺直腰板,抱拳回道:“回稟太子殿下!末將左金吾卫麾下统领,赵振武!”
“赵振武。”李瑛微微頷首,语气平淡,“你忠於职守,很好。本宫不怪你。”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但,你听清楚了。本宫,是大唐储君!此刻要离开寿王府,回东宫处理监国政务!你,和你身后的金吾卫,现在立刻给本宫让开道路!”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储君的威严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带著千钧之重狠狠压向门外!赵振武和他身后的金吾卫甲士脸色齐齐一变,握著兵器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阵型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储君之威,终究不是区区统领能够抗衡!
赵振武脸上肌肉抽搐,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但想到王忠嗣那森冷的眼神和严厉的军令,他猛地一咬牙,硬著头皮道:“殿下!末將...末將职责所在!王將军严令...”
“王忠嗣的军令大,还是本宫的监国令大?”李瑛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著雷霆之怒,一步踏前!这一步,如同山岳倾轧,无形的压力让赵振武和前排的金吾卫甲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还是说,你赵振武,你身后的金吾卫,眼里只有忠王李亨,只有他王忠嗣,已经没有本宫这个太子,没有大唐的法度了?!”字字诛心!
“末將不敢!”赵振武脸色瞬间惨白,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身后金吾卫甲士也哗啦啦跪倒一片!储君扣上“藐视法度”、“目无君上”的帽子,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復!
“不敢?本宫看你敢得很!”李瑛目光如电,扫过跪倒一片的金吾卫,“再问你最后一遍,让,还是不让?!”
就在赵振武浑身冷汗,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防线即將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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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一个洪亮、浑厚,带著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怒意的声音,如同炸雷般从金吾卫阵列后方传来!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左金吾卫將军王忠嗣,一身鋥亮的明光鎧,猩红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按著腰间佩剑,龙行虎步而来!他面容方正,肤色黝黑,一双虎目此刻燃烧著熊熊怒火,死死盯住门洞內的李瑛,如同盯住猎物的猛虎!他身后,跟著数十名气息彪悍的亲兵,个个眼神不善。
王忠嗣走到阵前,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赵振武等人,目光如刀,直刺李瑛,声音洪亮,响彻整个角门內外:
“殿下!您无旨擅闯寿王府,纵兵毁门,劫掠財货,已是形同谋逆!如今,东宫薛愿更是在库房之中,对惊魂未定、刚刚丧夫的寿王妃杨氏,言语恐嚇,举止轻佻!王妃受惊过度,晕厥在地,釵环散落,衣襟凌乱!此等行径,禽兽不如!人神共愤!末將奉忠王殿下钧命,护卫宗亲,维护法纪!今日,若让殿下就这么走了,我大唐律法何在?天家顏面何存?!”
他每说一句,声音就拔高一分,最后几句更是如同惊雷滚滚,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那“言语恐嚇”、“举止轻佻”、“衣襟凌乱”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捅向李瑛!门洞內外,无论是金吾卫还是东宫侍卫,所有人都被这赤裸裸的指控惊呆了!空气仿佛凝固!
薛愿气得浑身发抖,双眼赤红,指著王忠嗣破口大骂:“王忠嗣!你这狗贼血口喷人!老子撕了你的嘴!”
“血口喷人?”王忠嗣冷笑一声,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
那赫然是东宫侍卫的半边合符!正是拉扯间,杨玉环从薛愿腰间拽下来的。
“此乃寿王妃杨氏晕厥时,紧攥在手心之物!此物便是铁证!太子殿下,您纵容手下如此欺凌弟妇,还有何话说?!”王忠嗣的声音充满了悲愤与控诉,如同在公堂上宣读罪状!
门洞內外,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瑛身上。金吾卫眼中是惊疑与愤怒,东宫侍卫眼中是憋屈与怒火,王忠嗣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挑衅与杀意!
李瑛站在原地,玄色蟒袍在微凉的晨风中纹丝不动。他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王忠嗣举起断簪的剎那,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一闪而逝。他缓缓抬起手,止住了身后薛愿几乎要爆发的怒吼。
晨光熹微,將他的身影在门洞的青石地上拉得很长。他向前踏出一步,靴底踏在碎石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王忠嗣,”李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带著一种奇异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头髮毛,“你,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