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因为你,还因为很多人,因为有很多人好像都在乎著我,所以,我能一直不断的给自己藉口,给自己理由,总想著,或许能再推迟一点,能再坚持一会......”
“你也好,其他人也好,我帮了你们,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帮我自己,我总是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或许是因为约定还没有完成,或许是因为还没有看到你们的处境得到改善,我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继续卑劣的苟延残喘......”
“那时候,我真的很想救自己,但最后的结果......我还是没有做到......”
苏清的手中不自觉的捻起了好多的石子,紧紧的都握在手心中,尖锐的稜角不断刺痛著苏清的皮肤。
就像是这股疼痛在支撑著苏清继续將这些话语讲下去。
暮婉兮只是在一旁看著苏清,她双手搂住自己弯曲的大腿,將头轻轻的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就这样,乖乖的,静静地看著苏清的样子,一缕碎发从她的耳旁划过,当微风轻轻地撩拨那缕碎发,她整个人就充满了温雅的气质。
她眨眨眼眸,看著苏清的眼神中都有了些许波动,她很快轻轻的开口:
“但是苏清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觉得苏清这样子是做错了什么,我觉得, 如果痛苦的话,那苏清就算是逃避,这反而才是正常的选择......”
听到暮婉兮这句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的安慰,苏清的嘴角只是有些无奈的上翘了一些弧度:
“嗯,谢谢你这么说......”
逃避可耻但有效,这句话一直以来都广为流传,但实际上,逃避又为什么可耻呢?明明逃避才是正常的行为,相反的,去面对当然是不凡的,但正是因为逃避是正常的行为,所以,去面对那些苦痛,才会显得不凡,不是吗?
苏清的嘴唇稍微抿了抿,继续开口道:
“我其实,本来觉得真的能坚持下来的,好像就差一点点,自己就能真的度过二十岁的生日,好像自己真的可以做到了,事实上, 一直以来,都是靠著这样执拗的想法, 我才像是在一条湍急的河流中,抓住了那根最后的水草,一直坚持到了那时候......”
“但是,偏偏有那么一天,我开始想像起了未来的生活,那时候,我就忽然发现,原来我做的一切,只是徒劳,就算是我真的活到了二十岁,又能怎么样呢?人生,到底还有多长?我就算是燃儘自己的一切,让自己苟延残喘的活到了生日那天,我可以兴奋的宣告自己成功了,多么神气......”
“可那天之后呢......”苏清说到这,就连语气都有些低沉下来。
暮婉兮眨动眼眸,虽然在她的脚边,清梦还在慵懒的趴在草地上,享受著此时此刻的安寧与阳光,好像对於苏清和暮婉兮来说,它才是真正最无忧无虑的那一个,是苏清真正羡慕的那个样子。
苏清稍微缓了一下,轻轻呼出一口气:
“就算是到了二十岁生日,可那天之后,还是没有任何变化,我拼尽全力才走到的那一天,可这样的过程,未来还有无数个,终於想到这一点的那一天,或者说,那一时刻,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崩溃了,原来,我的人生,我的一切,本身就是一种悲剧,一种无意义的笑话......”
“所以,当我发现我的did时,我就知道,这就是最好的解脱了,因为我知道,一切真的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不是有意想要骗你们,也不是有意的想要让你们都觉得我只是失忆了,我只是......想让另一个可能的自己,完完全全的代替我......”
“我......”话说到这,苏清张开嘴,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好像,真的......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从確诊超忆症到今天,近十年的委屈。
从与父母分开到现在,近三年的痛苦。
这一切的一切,都由苏清自己来承担,现在,又怎么可能只靠这短短的几句话就能说得完?
苏清阴沉著脸,身上的气压有些低沉,光是从外表看上去,都可以看出此刻苏清的破碎不堪。
而暮婉兮依旧面色平常。
她轻轻的伸出手,就这样轻轻的,柔软的,將手放在了苏清的头上。
她轻轻的摸了摸,然后对苏清歪歪头,平淡如水的眼眸中,却有著別样的温柔。
苏清被暮婉兮这样忽然摸头,还有些愣了一下,他缓缓抬眸,看著她。
过好久,苏清才开口:
“你干什么?”
暮婉兮看著苏清的脸,眨眨眼眸,轻轻的开口,语气平淡,带著些许的沙哑:
“我在安慰苏清。”
“这是什么安慰......”
“以前苏清都是这样对我的,苏清摸我头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舒服,所以,苏清现在伤心,我也可以摸摸苏清的头。”暮婉兮则是有些认真的看著苏清。
“......”
苏清短暂的沉默。
“呵......”
过几秒,苏清就释然一笑,笑容如此的轻,就像是一阵微风吹过早已扎根的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