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血腥之夜
【赤戟平原·兽人前线】
营地的旌旗被风掀起,沾著血跡的布面捲动著,发出乾涩的声响。
兽人的营帐围成一圈,最中央的大帐前,战鼓已停。
战主的血誓亲卫列立在入口。
一名骑著战狼的信使从远方疾驰而来。
他浑身是血,左臂无力地垂著。
靠近中军大营时,他翻身而下,跌倒在地,被两名血誓亲卫架著拖进了帐。
帐內的火盆烧得正旺。
族首们正聚集在一起,火斧氏族的塔哈格、枯木氏族的达尔贡、铁鬃氏族的布洛卡都在。
信使被推倒在地,胸口不断起伏,他的声音嘶哑:“战主——·维尔顿——后方的维尔顿城,被人类攻下了。”
帐中一瞬间陷入死寂。
火焰啪作响。
达尔贡猛地起身,拍碎身前的木桌:“胡言乱语!维尔顿在我们后方,有我族的驻军守护,整整三千战士!你敢乱报?”
信使没有抬头,只喘著气:“我亲眼看见——那条河上,全是人类的船。至少有百艘以上,旗帜不止一个国的——他们从下游逆流而上——一夜之间攻入城中。”
铁鬃氏族的布洛卡沉著脸,低声问道:“我们的舰队呢?”
“—全毁了。沿岸的仓库被烧,我们的人连船都没来得及登上。”
帐中一阵低声的议论。
有人怒骂,有人发出低沉的咆哮。
塔哈格却只是微微眯眼,问道:“你確定那是人类的舰队?是人类的主力大军?”
“是的。那是正规军。他们有战船,有重炮,从河面直接轰开了我们的防线。”
信使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抬头看著战主的位置,艰难地补了一句:“那座城———.现在已经沦陷了——连带著我们的食物也....
帐內的光似乎暗了一瞬。
战主坐在高座上,身影被火光拉长。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只微微抬起头,注视著火焰。
一瞬间,帐內所有的喧譁都安静下来。
火焰在他眼中跳动,映出深红的光。
他似乎在思索,又似乎什么都没在看。
外头传来风声,吹得帐门呼啦作响。
布洛卡低声道:“若维尔顿真的陷落,我们的后路就断了。”
达尔贡仍在怒吼:“谎报!那是血神的圣地,人类不可能踏进去!”
塔哈格则缓缓道:“不论真假,若河道被夺,我们再无补给。”
战主的目光缓缓扫过眾人,声音低沉:“够了。”
沉默片刻,他又道:“都退下。”
族首们面面相,却无人敢多言,陆续走出帐外。
战主独自坐在高座上,长久不动,几名血誓亲卫原本候在帐角,此刻也被他挥手遣退。
“都出去。”
眾人离开后,帐中只余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战主盯著木桌上的物件,那是一块漆黑的水晶球,暗淡无光,却仿佛能吸走周围的亮色。
这正是血神的“信器”。
长期以来,它以幻象为他指引战事,预言胜败。
维尔顿的“平安”与人类舰队的“起航”一一都是从它这里传出的启示。
战主沉默地注视著它。
片刻后,他伸出手,掌心覆在那球面之上。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一路传上手臂,像有东西在血管里流动。
黑色的光晕开始从水晶球深处浮现,缓缓旋转。
他低声咕嘧道:“告诉我真相。”
光影陡然翻动。
在漆黑的球心,一幕幻像缓缓展开一血色的天空,海面燃烧;
人类的舰队不再西征落日岛,而是沿著维尔顿河逆流而上,旗帜在夜色中如火般热烈。
维尔顿的防线在炮火中崩塌,兽人仓皇逃窜。
那画面扭曲、模糊,却无比清晰。
战主的呼吸骤然停顿。
“你骗了我—”
他低声咆哮,声音像被火焰灼烧。
那水晶球的光忽然颤动,伴著一阵低低的嘲笑声。
笑声像从地底传来,混著不成形的语言一不是热烈的颂词,而是冷漠、疏离的呢喃。
战主猛然抬起拳头,一把將水晶砸在石桌上。
轰的一声脆响,黑色的裂纹瞬间爬满球体。
下一刻,碎裂的水晶流出黑色的液体,滴落在地,散发出焦臭。
那液体流动著,像活物一样豌蜓爬动。
战主退后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火光映著那些裂纹,像无数的瞳孔在凝视他,他抬起脚,用战靴狠狠一踏。
碎片进裂,液体四散溅起,迅速渗入泥土。
火堆忽然“噗”的一声暗了一下,又重新燃起。
战主低头,长久地望著那片焦黑的地面。
火光映得他脸上的伤疤愈发深刻。
他喉咙滚动,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连我们,也只不过是你的棋子。”
帐外传来脚步声。
他缓缓抬头,看向帐门。
风吹起帘幕的瞬间,塔哈格正站在门外。
“战主,”塔哈格的声音低沉,“战士们需要你的指令,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战主沉默。
火光再次闪烁,他的脸晦暗不明。
片刻后,他低声道:“召集诸族首。明日黎明一一全军出击,我要在黄昏之前站在那座要塞的城墙上。”
塔哈格微微一愜。
“明日?”
“是。”战主的声音冷硬,“既然已无退路,就让这片平原化为坟场。”
他转过身,望向火堆。
火光映在他眼底,像深渊中的余烬。
“告诉战士们,”他说,“血神赐予我们的,不是恐惧,而是战死的权利。”
塔哈格望著他片刻,微微低头。
“遵命,战主。”
帘幕垂落。
帐內再次归於寂静。
战主缓缓坐下。
在他身后的地面上,那些黑色液体的痕跡,仍在一点点渗透进泥土,仿佛在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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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鼓重新响起。
兽人营地內升起新的火光,號令传遍全军。
一面面战旗重新竖起,风声呼啸,带著沙与血的气味。
他们正准备迎接一场无路可退的黎明。
当塔哈格传递完命令回到自己的营中时,已经到了深夜。
火斧氏族的营地靠近平原西侧,地势稍高,从这里能俯瞰整片大军的营火。
他抬头看著那些摇晃的火光,久久未语。
一名血誓亲卫走在他身旁,低声问:“战士们今晚都在磨斧,说是明早要第一批衝锋。”
塔哈格只点了点头。
“磨吧。”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让他们在磨斧声里冷静些。”
风从火堆间吹过,火星被卷上半空,闪烁几下,又迅速熄灭。
营地的气氛诡异得近乎安静。
有的战士坐在火边低声祈祷,有的举起酒袋,灌下一口,又默默放下。
塔哈格望著营地內的景象,转过身,命令自己的部下:
“今晚的巡逻加倍,不许营內喧譁。”
血誓亲卫犹豫了一下:“是怕人类的夜袭?”
“不是。”
塔哈格顿了顿,声音更低。
“风里有股味道——像血被煮开了。””
血誓亲卫没再问,只是点头退下。
夜更深了。
远处的火光仍在燃烧,偶尔传来兽人低沉的咆哮声。
空气仿佛越来越燥热,连风都变得潮湿。
塔哈格站在自己的帐外,静静地听著营地內的声响。
他握紧手中的战斧,喃喃道:“血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不知什么时候,风忽然停了。
空气沉得发闷。
忽然,一阵骚动从营地另一侧传来。
“族首!有人在打斗!”
塔哈格立即站起身。
他迈过火堆,带著几名血誓亲卫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远处的怒吼声越来越近。
他走到那片空地时,火光照出地上的景象。
几名兽人正扭打在一起,血已经流了一地。
他们赤裸著上身,皮肤下的血管鼓胀,眼睛通红。
一名血誓亲卫上前喝道:“住手!”
没有人停。
其中一头兽人甚至猛地咬住同伴的脖子,直接扯下一块血肉。
鲜血喷在地上,混著泥巴成了红黑色的浆。
那头兽人还在咀嚼著口中的血肉。
塔哈格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沉声命令道:“把他按住。”
血誓亲卫们冲了上去,用铁链將那头兽人套住。
另一头髮狂的兽人则被几人硬生生按倒。
他们拼命挣扎,手臂的肌肉像石头一样鼓起,铁链被拉得“嘎嘎”作响。
“怎么回事?”塔哈格问。
一名血誓亲卫弯腰检查:“他们不像是在打架,而是在搏杀甚至还—相互吞食?””
塔哈格看著地上那一滩血肉,沉默了片刻,他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具尸体的胸口,血还热著。
“这些人都参加过血祭?”
“是。”一旁的兽人战士低声回答道,“白天的时候他们还算正常。”
塔哈格起身,目光扫过四周。
火斧氏族的战士们围成一圈,个个都神情不安。
有人低声祈祷,有人握著武器,却不敢上前。
“听著,”塔哈格冷声道,“把所有出现这种状况的都捆起来。用锁链,不许用绳。”
“若天亮之前还不清醒一—全部处死。”
他顿了顿,又说:“不许声张,谁敢在別的部族面前提起这事,拔掉舌头。”
一旁血誓亲卫点了点头,带人下去执行。
塔哈格站在原地,望著那些被捆缚的兽人。
他们仍在挣扎,有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有的喉咙里在咯咯作响。
血腥味越来越重。
风忽然又起,掠过地面。
火焰摇晃,照出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扭动。
塔哈格眯了眯眼。
这股躁动的气息不只局限於眼前这几名发狂者身上,他能感觉到一一它正在整个营地里蔓延。
不远处的枯木氏族营帐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嘶吼;
另一头,有火把掉在地上;
狼吠声响起,但又很快断掉了。
塔哈格转过身,冷声命令:“全营戒备。不得靠近旁边枯木氏族的营区。”
一旁的血誓亲卫一证:“是怕他们发现这事?”
“不是。”塔哈格的语气平稳,“是怕他们也——.”
他没有再多说。
风吹得火光一阵乱闪,他看著那一团团晃动的火焰,神情越发冰冷。
半个小时后,火斧氏族的营地已经被彻底封锁。
发狂的兽人们都被抓了起来,锁在最外圈的柵栏里,身上满是铁链与粗绳。
他们在绳链中扭动,甚至试图用牙啃断铁链。
血从他们的嘴里流出。
塔哈格没有回帐內。
他站在柵栏前,手中握著战斧。
“这就是血神的恩赐吗?”
这声音极轻,淹没在远处的喧囂里。
风从平原东侧吹来,带著焦臭的气息。
枯木氏族的营区被大片火光照亮,血腥味在风里越来越浓。
达尔贡的帐篷前堆著祭祀用的骨盘。
火盆还未熄,血液在骨盘中凝成黑色的膜。
几名祭司盘坐在火边,口中低声吟唱。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嘶吼。
一名血誓亲卫闯了进来,单膝跪地:“族首,营里有人打起来了!”
达尔贡皱眉:“哪一营?”
“第七战营!起先是几个人在爭酒,后来—后来他们开始扭打,甚至撕咬在一起了。”
达尔贡起身,披上盔甲,走出帐篷夜色里火光闪烁,营地远处的影子乱成一片。
怒吼声、咬合声、骨裂声混在一起。
当他们赶到第七战营时,地面已经被鲜血浸透。
成群的兽人纠缠在一起,撕咬、翻滚。
有的倒在地上抽搐,有的直接咬穿同伴的喉咙。
达尔贡一挥手,命令血誓亲卫上前:“都给我拉开!”
铁链甩出,火把被打翻,火星散落一地。
亲卫用长戟把几名兽人逼退,却没人敢靠得太近。
那些兽人眼睛发红,嘴角还沾满血沫。
其中甚至有一人咆哮著扑上来。
“杀了他!
长戟刺入胸口,血溅到地上。
那兽人却没倒,反手抓住枪桿,硬生生往前顶。
达尔贡亲自上前,一斧砍下。
斧刃嵌入颈骨,火光闪了一下,那头兽人彻底倒下。
空气里传来一阵嘶哑的笑声。
达尔贡转过头,却发现周围的狂化者都在盯著他。
眼神冰冷、空洞,却带著奇异的贪婪。
血誓亲卫们在他身后低声道:“他们在看您。”
达尔贡没回话,只是举起斧。
下一刻,那些狂化兽人几乎同时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