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是名门淑女,哪儿见过这种阵仗,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吏指着鼻子骂,当即就跑回屋里,痛哭不已。
来俊臣看到这情况,自然也是很没面子,让人把卫遂忠捆起来打了一顿。
卫遂忠立马就清醒了,连连跪地求饶。
来俊臣也饶恕了他。
毕竟来俊臣本身对王氏是没什么感情的,他生气的原因还是卫遂忠落了他的面子,如今卫遂忠当着众人的面求饶了,他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也就不计较了。
当即,也就教训了几句卫遂忠,就把他放走了。
但。
王氏不行了。
她一个五姓女,从小到大哪儿受到过这种委屈,尤其“凶手”还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于是,王氏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尤其想到以前在段简府上受到的恩宠,再想到今日的遭遇,只觉得自己在现任丈夫心里的位置也不过如此。
落差如此之大,这一想没想明白,就上吊自尽了。
本来吧,一个王氏死了也没什么。
但坏就坏在来俊臣又干了一件事儿,他又发现了新目标。
段简的妾室。
李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傻了。
刘建军同样也乐坏了,说:“这段简是不是招惹来俊臣了,怎么来俊臣就逮着他薅羊毛呢?”
来俊臣强占他人妻妾的事儿,李贤和刘建军自然是不会插手的,老老实实的待在沛王府,看事情的发展。
要说段简这人也是能忍人之不能忍。
这次,他又老老实实,把妾室拱手相送了。
该说不说,来俊臣这人还挺有信用,段简老老实实把妾室送上门了,他也就不打算找段简的麻烦了,这件事看似就要这么过去了。
但……
卫遂忠寝食难安了。
他是来俊臣的心腹,知道来俊臣这人心肠有多么狠毒,心想着自己把他老婆害死了,要是哪天翻起了旧账,要找自己的麻烦,那岂不是惨了?
于是,卫遂忠索性就先动手为强了。
李贤听到这个神转折的时候,差点都以为这事儿是刘建军从中捣鬼的。
但刘建军信誓旦旦的说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李贤这才相信,这世间竟还真有这样的“狐朋狗友”。
而卫遂忠是怎么做的呢?
他知道现在的来俊臣深受武曌信任,他直接跑去诬告来俊臣没什么作用也就罢了,万一被来俊臣知道了,自己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他就绕了一个弯子,找到了武承嗣。
说:“您可知上次来俊臣掷石头砸中的是谁的名字?正是魏王您呀!他准备告您谋反呢!”
而来俊臣丢石头选幸运儿的事情早就在洛阳城内传开了,所以武承嗣一听这话,人都吓坏了。
再加上之前来俊臣拆穿韦团儿的事儿,武承嗣虽然没有证据,但也隐隐知道是来俊臣所为,所以,现在一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就更深信不疑了。
于是。
武承嗣也打算先下手为强。
他先是以带头大哥的身份,暗中联络了武家子弟,然后又联系了诸多禁军统领,甚至还偷偷联系到了李旦,打算一起先发制人,先扳倒来俊臣。
这些人虽然不全是一个阵营的,但至少在痛恨来俊臣这一点上出奇的一致。
而李贤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
武承嗣现在就正在沛王府上。
他正在拉拢李贤,一起去打倒来俊臣。
“沛王表兄,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来俊臣天怒人怨,如今已是众矢之的。魏王、梁王,还有禁军中几位将领,甚至……甚至皇嗣那边,都已暗中联络,只待时机成熟,便联名上奏,请陛下诛杀此獠!
“表兄乃陛下亲子,若能在此刻挺身而出,振臂一呼,必能赢得朝野人心,亦可借此机会,一扫往日阴霾啊!”
武承嗣说得情真意切,仿佛李贤不加入,就是自绝于天下正义之士一般。
李贤没说话,只是假借着转动手上玉扳指的功夫,看向了刘建军。
平心而论,他当然痛恨来俊臣,此獠罗织罪名,陷害忠良,手上沾满了无数李唐旧臣的鲜血,更是屡次将矛头指向他们兄弟。
若能扳倒他,自然是好事。
但,与武承嗣合作?
这位表弟之前为了太子之位,可没少在母皇面前给他们几兄弟上眼药,甚至李旦两位妃子的死,背后也有他的影子存在。
如今他来找自己合作,是真的同仇敌忾,还是想借刀杀人,甚至……拉自己下水?
李贤目光移到刘建军身上的时候,他正在剥橘子。
李贤没来由的一阵恼怒。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贤情绪不对劲,刘建军将一瓣橘子丢进嘴里,这才含糊不清地开口:“魏王殿下,您这提议……听起来是挺美,不过,我怎么觉着,这事儿风险不小啊?”
武承嗣眉头微蹙,看向刘建军。
虽然他和刘建军不熟,但估计他也知道刘建军在李贤心中的地位,只能压下心头一丝不快,尽量客气地问道:“刘长史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刘建军坐直了些,眼神里那点慵懒散去,透出精光,“就是觉得,这么多人凑一块儿,热热闹闹的,是挺壮声势,可魏王想过没有,这人多……嘴也杂啊。”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来俊臣是干什么起家的?罗织罪名,构陷忠良!鼻子比狗还灵。
“你们这边风声还没放出去,他那边说不定连谁家晚上吃了几碗饭都打听清楚了。
“到时候他抢先一步,在陛下面前反咬一口,说你们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这当头一棒,谁来挨?是我们殿下?还是您魏王?”
武承嗣脸色微变,强自镇定:“此事机密,参与之人皆深知利害……”
刘建军不客气地打断,伸出第二根手指:“就算消息没漏,联名奏章递上去了,陛下就一定会准吗?
“来俊臣再不是东西,也是陛下手里一把锋利的刀,现在你们这么多人跳出来要废了这把刀,陛下会不会觉得,你们是想让她自断臂膀?
“甚至……怀疑你们真正的目标,不止是来俊臣?”
他顿了顿,看着武承嗣阴晴不定的脸色,慢悠悠伸出第三根手指:“这第三嘛……就算侥幸成了,来俊臣倒了。然后呢?
“这功劳算谁的?谁吃肉?谁喝汤?我们殿下冲在前面,得罪了来俊臣那一大批疯狗党羽,最后好处全让别人占了,就落个‘大义凛然’的名头?
“这买卖,听着可不怎么划算……”
武承嗣被刘建军连珠炮似的三个问题问得有些招架不住,额角微微见汗。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李贤:“表兄,刘长史所言,不无道理。风险确实存在。但来俊臣恶贯满盈,陛下近来对其亦渐生不满,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若能成事,表兄首倡大义,铲除国贼,朝野感念,声望必如日中天!
“届时,那些许宵小余孽,又何足道哉?至于事后……承嗣愿与表兄共进退,绝不让表兄独承其弊!”
李贤依旧沉默着。
武承嗣的承诺,他一个字都不信。
刘建军的话已经点醒了他,哪怕武承嗣这话说得再漂亮,可实际上还是在画大饼,一点切实的利益都没有让出来。
还得是刘建军,几句话就让武承嗣自己先乱了阵脚。
所以,他打算把这事儿全权交给刘建军。
刘建军说可以跟,那就跟,梭哈也跟!
他再次看向刘建军,用眼神询问。
刘建军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点痞气,也带着点狠劲:“贤子,我看……这事儿,咱们可以干!”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