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见校长在背后说:“谢谢,路明非。”
路明非异地回过头,校长在屏幕上扬起了一叠白纸,“恭喜你,你已经通过3e考试,分数是十年来最高的,你保住了自己『s』级地位,我將特別授予你校长奖学金。”
教授们学生们彼此传递著惊的眼神,相隔几十年之后,又一个“真正的”“s”级学生出现在卡塞尔学院,这个外表衰到家的男生不但用分数,还用那超乎寻常的能力为自己的阶级做了註解。
无与伦比的“s”级。
“泡泡別吹炸咯!”诺诺和路明非擦肩而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出门去了。
激动的古德里安教授上来和他大力的握手,“校长奖学金!这是学院最大的殊荣啊!
明非,我对你一直有信心!”
路明非有点茫然,刚刚诺诺拍他的时候,他没看懂诺诺的表情,总之绝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表情,透著股子冷淡。“s”级得罪诺诺了?
学生们走出图书馆时,教堂的钟敲响了。
路明非觉得很奇怪,他来这所学院也有几天了,教堂的钟从未响过哪怕一下。可此刻钟一再地摇摆,低沉的钟声久久不息,就像是一个执的老头儿。
所有人都站住了,仰起头看著钟楼的方向,大群的白鸽从那里涌出,在空中鸣叫著盘旋,也不知有几百几千羽。最后草坪上的天空都被鸽子的白羽覆盖了,愷撒对著天空伸出了手,一羽鸽子落在他的手指上。跟著所有的鸽子都落在草坪上,並不觅食,只是咕咕地叫著,这声音显得有些哀凉。
刚才还笑逐顏开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沉默了,愷撒从校服口袋里抽出白色的饰巾,扎在草坪边的围栏上。其他学生也照样做了,围栏如同树木盛开了白。
路明非茫然中听见有人在他背后说,“有人离开我们了。”
他转头看见楚子航那双淡金色的瞳孔,狮心会会长居然主动和他搭话。
“每一次有人离开我们,教堂里都会飞出鸽子来,这是哀悼。”楚子航看著草坪,轻声说。
明明自己是“s”级,楚子航是“a”级,可是跟这样的学生领袖说话,路明非只觉得自己是个小弟,要使劲点头。
楚子航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淡淡地微笑,“谢谢你,如果没有你解出那份地图,离开我们的人会更多。”
路明非从未想到楚子航也会笑。无论何时,楚子航总是一张无表情的脸,即便被路明非一枪轰趴下的时候。他的没表情和愷撒的冷漠还不同,愷撒是骄傲,楚子航是对一切的漠不关心。但现在他微笑著,温和得像个兄长。
“你弟弟还好么?”楚子航问。
“他—·挺好的,”路明非说,“他很崇拜你的。”
楚子航还是笑笑,很礼貌,却並不是欢喜。
“你不怕和我对视,对吧?”楚子航又说。
“不怕啊。”
“挺好的,其实我能看到的眼睛不多,別人都不喜欢我和他们对视。”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楚子航总低垂著眼帘漠无表情,因为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会让別人不由自主地恐惧,他在避开別人的视线。此刻黄金瞳对著路明非完全打开了,透著一股妖异的美。
“这是我的正式邀请,请加入狮心会。”楚子航说,“你会成为我之后的下一任会长,我保证。”
“为什么?”路明非愣住了。
封官许愿?这也太快了吧?还没投奔国军就给封个少將司令?啊不,根本就是封了下一任委员长嘛!
“因为能接替我的人,必须是能和我当对手的人!”楚子航说。
路明非低头抓著后脖。这是他今天收到的第二份邀请,在图书馆里,奇兰已经表示了作为新生联谊会的代主席,他终於找到了真正適合的主席人选路明非,嘘得路明非使劲摆手。
其实,新生联谊会的主席让个贤倒还说得过去,他路明非虽然没有本事,但是可依靠他的“s”级混饭。但狮心会的会长—这玩笑大了吧?狮心会是卡塞尔学院最老的社团,狮心会领袖的地位是愷撒很久的东西。只是因为前任狮心会领袖不喜欢愷撒的骄傲,所以愷撒才投身学生会。愷撒都得不到的东西,他路明非何德何能啊?
他很想诚恳地说句烂话,说皇上您恩重了微臣愧不敢当这皇帝之位是不好轻易禪让的!但他这句烂话没敢出口。楚子航直视他的双眼,表情淡然却认真,像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君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当真。
“愷撒也会期待你加入学生会的,如果你选择学生会,那样也很好。”楚子航淡淡地说,“你这样的人,无论作为朋友还是对手存在,我都会开心。”
他垂下眼帘,拍拍路明非的肩膀,转身离开。
路明非在原地傻站了好久,终於长出了一口气,浑身都是冷汗。什么叫做“无论作为朋友还是对手存在我都会开心?”这是威胁吧?是赤裸裸的威胁吧?威胁能用这么淡定的语气说出来么?好像女生眯眯眼笑著说“我不能爱你我就寧愿杀了你哦”!
三峡水库,黑色的直升飞机悬停在船闸上方,起伏的水面上,摩尼亚赫號翻过来露出船腹。落水时它倾翻了,吃水线以上的部分都浸泡在冰冷的江水中。直升飞机放下了悬梯,一个修长的黑影扶著悬梯降下。他背对灯光,举著一柄黑伞挡雨。
曼斯勉强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影子,叼著湿水的雪茄艰难地笑笑:“校长。”
他怀里的婴儿號陶大哭,除此之外只有永无休止的暴风雨,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声音。
他最亲密的伙伴们漂浮在冰冷的江水中,年轻的实习生塞尔玛还没来得及拿到她应得的满分。著水的瞬间,三副蜷曲身体把“钥匙”抱在怀中,用身体挡住了衝击,他自己折断了脊椎。
昂热校长走到曼斯身边蹲下,摸出打火机为他点燃嘴里的雪茄,而后检查他腰间的伤口,一根枯黄色的牙齿刺穿了那里。剧烈的爆炸中,一截长牙崩断飞了出来,“无尘之地”未能挡住。
“要是往上面再偏一点,我就撑不到你来了。”曼斯深深吸著雪茄。
昂热校长按住曼斯的伤口,“不要说话,医生立刻就下来。”
校长已经很老了,但是他的手依然温暖有力。曼斯觉得生命略微回流到自己的身体里,咧嘴笑笑:“医生没有用,让我做完最后的匯报,就像电影里英雄人物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