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路修估计,希佩尔上将或舍尔上将,如果看到这些论调,肯定也会被气得不行。只是这些将军们只懂得打打杀杀,不懂政治和外交,也不懂经济封锁,所以讲不出道理来反驳这些歪理邪说。
但鲁路修却是学贯文武,又有对历史的先知,见识超越当时人一百年。他只是略一思忖,就想到了该怎么反驳这些人。
一会儿正好趁着庆功宴,跟希佩尔他们说道说道,帮海军的人支支招,如何将“消灭露沙波罗的海舰队”的后续战略价值最大化。
……
当天下午,柯尼斯堡行宫。
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会,蒙皇帝恩准,就在行宫内召开。所有近期立功的波罗的海战区陆海军将领,全部都来列席。
酒会上还有一些相关部门的文职官员,或是东普罗森地区的地方官来捧场,一起热闹热闹让将军们高兴一下。
大战之年,又遭了布列颠尼亚海军封锁,德玛尼亚国内一切民生物资供给都比较紧张,这种公开的宴会菜色也不会太奢华,以免有碍观瞻,流传出去让人民不服。
就像鲁路修早上用早餐的时候,连培根和香肠都没有,只有鱼肉这种相对不容易被封锁的水产。柯尼斯堡本来就是港口城市,波罗的海本地渔业发达。
如今的庆功宴,也搞成了类似于鸡尾酒会的冷餐会,不限量供给厚切的生鲑鱼,其他禽畜肉菜就没那么丰富了。
酒会开始后,最初的吃吃喝喝、互相恭喜环节,没什么可说的。
鲁路修一边吃喝,一边也在观察到会的嘉宾,结果还真就让他看到几个除了将军们以外的老熟人。
“嘿!巴登部长您怎么也有空来这儿?您不是在柏林么?”
鲁路修立刻迎上去打招呼。而马克.冯.巴登大公也早就笑吟吟地看着他了,等到走到面前才回应说:
“我还以为你会是今晚庆功宴上的明星呢,肯定得被那群将军们围着敬酒,没敢过来打扰你。”
鲁路修一笑:“我那些微不足道的工作,都是幕后的,现在还不宜高调,还是说说您的事儿吧。”
巴登大公:“我当然是为了占领区事务部的公务来的。这两天马肯森元帅不是刚刚才拿下里加城和库尔兰半岛么。
陛下昨天应该就是听了你的劝谏吧?关于未来安置伏尔加德玛尼亚人和波罗的海德玛尼亚人的问题。陛下后来想了想,还是希望未来露沙帝国崩盘后,能把立陶宛全境和拉脱维亚大部地区整合为本土。
但是,他也担心里加以北的拉脱维亚剩余地区,以及爱沙尼亚全境,不愿意归顺帝国,所以也有考虑建立一个‘奥斯兰邦联’。
未来的直接占领区和傀儡区具体怎么划分,还需要我们占领区事务部详尽考察当地民情,了解民意才好决定。如果有些地方民间反抗激烈,直接统治的成本过高,就不强行吞并了。”
(注:“奥斯兰”其实就是ost-land的译音,德语意译就是“东方土地”,但当时语境下指代的就是后世波罗的海三国地区)
这事儿还有些遥远,鲁路修也就随便一听,并不急于发表见解,大不了让巴登大公先去慢慢调研好了。
鲁路修最讨厌半场开香槟的事情,地球历史上,就算最后一战东线打赢了,签了《布列斯特条约》,拿到了割让奥斯兰地区的法理依据,但最后西线没绷住,还不是镜水月。
本位面最终如何,关键还是看最后谁能踩住皇帝和总参谋部、总军备部的刹车。
巴登大公本以为他会侃侃而谈一番,没想到他却显得兴致寥寥,也就没动力再多说了。
两人只是又寒暄了几句家常,跟着巴登大公一起来的他外甥、外甥女,也都对鲁路修很热情,恭喜他晋升准将。
就在大公恭喜完,打算道别另找人闲聊时,远处突然有几名将军走过来,正是希佩尔上将和伯迪克中将,一起加入了鲁路修和巴登大公的谈话。
“嘿,鲁路修,你怎么在这儿,是有文官政务要聊么?”希佩尔上将一边问鲁路修,一边朝巴登大公举了举酒杯。
“巴登部长和我聊占领区事务部的公务呢,关于将来处置和统治奥斯兰土地的问题。”鲁路修随口解释。
希佩尔:“是么?看来帝国的军队,很快就会打到爱沙尼亚了?这是好事儿啊,我就说么,我们海军浴血奋战,全歼了露沙人的波罗的海舰队,肯定能帮助陆军沿着波罗的海占领更多土地!
陆军里有些不知好歹的参谋,乱写推演文章,还说什么‘露沙波罗的海舰队的主力舰本来就是存在舰队,杀与不杀影响不大,打了还反而导致海军至少大半年没有战力和布列颠尼亚人对抗’,我真是一听就来气!”
“哦?你也看了那片内部参考的兵棋推演文章?”鲁路修玩味地反问,“你居然还知道这是陆军的人写的,我都不知道。我只是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扫了一眼。”
鲁路修原本也奇怪,怎么还会有内部人吹毛求疵泼冷水的,不过听说是陆军的人写的而非海军,那倒是稍微合理了一点点了——并不是说德玛尼亚也有“海陆矛盾”,但派系斗争肯定是有的。
希佩尔:“当然看了!我一早看完就气得不行,我还托关系打听了,你知道是谁写的么?”
鲁路修:“谁?”
希佩尔:“波兰战区参谋霍夫曼!”
鲁路修还回忆了一下:“就是兴登伯格元帅和罗登道夫中将下面那个霍夫曼?”
在如今的波兰战场,兴登伯格元帅手下的总参谋长就是罗登道夫中将,而排名第二的副参谋长,就是这位马克.霍夫曼上校了。
此人跟鲁路修之前一样,只是上校军衔,也属于颇有实干之才,对露沙人研究挺透彻的,但战争爆发时他起点太低,所以哪怕帮忙做了很多成功的参谋案,至今也才上校,比罗登道夫更低好几级。
这种现象,也与后世那些“部委里真正实际干活的往往是一群基层的处长”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真正的大领导反而可以好好休息,偶尔关键时刻拍板就行。
面对鲁路修的追问,希佩尔恨恨道:
“还能有哪个霍夫曼?他写的参谋推演,肯定就是罗登道夫的意思了。我看无非就是兴登伯格和罗登道夫见陛下迟迟不肯发动‘波兰突出部战役’,反而听信了鲁普雷希特元帅‘沿黑海和波罗的海两翼齐飞’的战略建议,
所以他们目前能动用的兵力不足、迟迟无法围歼波兰突出部,只能和敌人的重兵集团对峙,这才眼红了。霍夫曼写这种文章,其实就是想削弱波罗的海推进的战略意义,让陛下和总参谋部尽快改变主意、尽快把战略重心挪回波兰突出部。”
对于希佩尔打探到的这个消息,鲁路修也是可以理解的。
利益之争,这是没办法的。如今马肯森元帅负责东线作战的北部沿海这一路,鲁普雷希特元帅负责南部沿海那一路。兴登伯格元帅和利奥波德元帅负责中路。
这就跟地球上二十几年后的“南方集团军群”、“中央集团军群”、“北方集团军群”需要互相争夺资源一样,谁不希望自己这个集团军群的主攻方向上能得到整个帝国更多的资源倾斜呢。
但鲁路修也不是刻意想要针对兴登伯格和罗登道夫,而是时代不同。
如果是搁二十几年后,有充分的机械化部队、摩托化运输、铁路网也更密集一点,那搞中央突破直捣腹心确实是可以考虑的。
问题是现在才1915年,没有摩托化运输,德玛尼亚军方连汽车存量都不够,德露双方铁路轨距又不一样。
中央突破最多也就是歼灭敌人一大批有生力量,把波兰的驻军干掉,可然后呢?
如果还想继续进攻,就露沙中部那莽莽数千里烂地,后勤怎么解决?
在没有摩托化运输的时代,既然取得了绝对制海权,沿着海岸线推进当然是最稳妥,最容易后勤保障的办法了。
因为露沙的动员能力和人力太多了,就算多杀它两百万军队,也不能起到决定性的帮助。但如果封锁了其全部的海岸线,再夺取其南方粮食产区,封锁饿它几年,它说不定就自爆了。
所以,鲁路修是必须与1915年的“中央突破”学说斗争到底的,这不是派系之争,而是因为鲁路修掌握的才是真理。
1915年的“中央突破派”,就是典型的没学透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不知道战争是军事的延续,也不知道军事要为经济和政治服务。
……
所以,在听了希佩尔透露的内幕,知道兴登伯格、罗登道夫、马克霍夫曼又在为了小集体利益而贬损“沿海两翼齐飞学说”的战略意义后,
鲁路修立刻就帮希佩尔支招,帮他们想反击的说辞:
“希佩尔将军您尽管放心,陛下不会不理解‘全歼露沙波罗的海舰队’相比于‘放任其无畏舰作为存在舰队留在母港龟缩’的巨大好处的。
我们歼灭敌人的无畏舰,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击沉无畏舰这个目标本身,更不是为了捞军功!有些后续的计划,是必须要全灭敌人海军后才能干的。
比如,我觉得您现在夺取了波罗的海的绝对制海权后,还可以再做一些更激进的尝试——伯迪克中将手上,不就握着我军的侦查巡洋舰队么?
后续几天,我们可以继续发力,多排一些波罗的海航道上的水雷,不但要排南边的,也要深入北边瑞典和芬兰地区之间的波的尼亚湾扫雷,确保将来我们的巡洋舰可以深入那片海域,搜杀敌人的运输船。
而如果我们没有全灭敌人的无畏舰的话,我们的巡洋舰敢如此深入行动吗?只要敌人的无畏舰驶出芬兰湾,然后往北拐个弯,在波的尼亚湾口一堵,我们进入波的尼亚湾的巡洋舰就得死。”
希佩尔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深入波的尼亚湾?如果是为了深入波的尼亚湾的话,歼灭敌人的无畏舰队倒是确实很有必要了……
但是,我们为什么要深入波的尼亚湾呢?啊!你是觉得,露沙人会从芬兰地区的波的尼亚湾沿岸,走海路贴着海岸线南下,运送资源去赫尔辛基或是圣彼得堡?你希望我们截杀这条航线上的敌军运输船?”
希佩尔已经可以理解这么做的军事必要性了,但他显然不太懂经济,不理解深入这片海域拦截航运的经济价值。
之前海军部筹措歼灭露沙波罗的海舰队主力的计划时,经济层面也确实没想太深,只想着能灭掉敌人舰队就尽量灭掉。
而且在海军部的人看来,就算要拦截,光堵一下芬兰湾入口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绕到波的尼亚湾内部去呢?敌人的运输船无论是要去赫尔辛基还是圣彼得堡,不都得从芬兰湾的入口过吗?不都得从汉科角过吗?
这就好比你已经掌握了一条航线的终点站,那直接在终点站堵不就好了?还多费力多冒险去半路堵作甚?
而对于希佩尔的这种认知,鲁路修只能无奈地先摇了摇头,然后从最基本的开始扫盲科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