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还请通融则个。”贾知州无奈,只好把脸凑上去道:“州里条件有限,要是都严格按照规制来,根本负担不起,也没那个能力啊……”
“所以就可以由着性子瞎折腾?”萧提学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负手冷笑道:“就可以无视朝廷的规定,想怎么办怎么办,想录取谁就录取谁?”
“是是,肯定不能够……”贾知州就知道会这样,任由大宗师当众抽自己的脸出气。
“你们是痛快了,朝廷的法度,考试的权威,却全都被糟蹋干净了!”大宗师痛心疾首道:“本院提前来泸州,就是为了从严监考、从严阅卷,守好院试这一关,重塑科举的权威!”
说着他一字一顿道:“所以这回对不起了诸位,就当长个教训吧!”
“唉……”众佐贰吏员面如土色,好嘛,原来是存心来找茬的。可那苏案首又不是我们取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搞贾知州啊!折腾我们干啥?
“大宗师息怒,”贾知州也终于被萧提学撩起了火气,似笑非笑地顶撞道:“只是还请大宗师明示,卑职到底录取了哪个不该取的主,惹得大宗师如此光火?”
“都已经闹得全泸州沸沸扬扬了,就不用把话说那么明白了。”见贾知州非但没缩头,还伸头跟自己杠上了,萧提学皱皱眉,小退一步道:“本院真跟你挑明了,咱们就只能按朝廷法度办了!”
“办就办!”贾知州却不怂他,愤然道:“在下为国取士,问心无愧,岂能受此不白之冤?!”
说着一挥手,吩咐道:“取应考童生册和他们的州县试考卷来,本州要请大宗师当场磨勘,若有不公之处,我当场挂冠而去!”
“是!”负责此项的官员就要应声而去。
“慢!”萧提学却出声阻拦道:“按照规制,本院当于院试阅卷结束、排定名次后,方可取来府州县试考卷对照。提前查看前卷,有先入为主之嫌,有碍公平!”
“大宗师不看前卷,怎么知道本官有没有徇私弄权?!”贾知州闷声道。
“……”萧提学被堵得憋闷,但还真不能跟贾知州干起来,不然这院试谁来组织啊?
他只好愈加收敛道:“本院没说知州大人徇私不公,只是接到了举报,必须查实。”
“什么脏心烂肺之人,居然敢污蔑本官?!”贾知州也就顺着台阶下来,痛心疾首道:“本官在第一时间就将那案首的文章公之于众,早已平息了质疑。后来面试时,又将那篇草稿原件,展示给所有出圈的童生,见者无不心服口服,当场向案首道歉。”
说着他又再次请求道:“大宗师只消调来原卷一阅,便胜过千言万语!”
“……”萧提学见贾知州言辞激烈,不似心虚的样子,又看了看吕同知等人。
“启禀大宗师,当日我等也在场,亲眼看到那篇草稿,无不涕泪横流,想要随知州大人一同辞官,回家侍奉双亲了!”
“是啊,真是见者流泪,无不愧疚交加啊!”吕同知这会儿并不知道,贾知州已经心有所属,还在那里竭力表现道:
“那篇文章已经深深刻在下官心里,下官这就念给大宗师……”
“不可!”大宗师偏不听,抬手道:“本院不会在院试之前,接触任何考生的文字,此番我要绝对公正地取士。”
“唉,是……”吕同知只好怏怏住口。
贾知州算是看出来了,提学大人就是个轴货——默认所有人都营私舞弊,所以谁的话都不信,只有让他亲眼所见才能信。
可他调子起得太高,绝对不能违反程序,所以又没法‘亲眼所见’,只能让他带着这份不信任进行院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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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知州这一发作,也不是全无作用,至少后头的验收没那么严格了。
完事后,萧提学连口水都没管,就下了逐客令。
贾知州一行只好带着几十条整改要求,骂骂咧咧出了学宫。
看着学宫大门徐徐紧闭,贾知州啐了一口:“拿个鸡毛当令箭!”
“东翁受委屈了。”冯幕友安慰道:“这些翰林官不谙世事,都是这德性,等将来干几年亲民官,就知道自己今日有多可笑了。”
“你不用安慰我,都要走的人了,让他说两句算个啥?”贾知州摆摆手,有些歉意道:“就是害苦了弘之,姓萧的肯定会刁难他……你知会他一声,此番院试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是。”冯幕友轻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