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皮鹤拓不听顾道首的话,那他们这些人恐怕早就没命了。
戍堡东南角的瞭望台上,值夜的军卒刚刚换岗,乘著火盆里的松明还未熄灭,睡意还未彻底消散的军士添了些柴火在里面,火盆里腾起的青烟混著缠绕在他起毛的裘衣领口。
就在这时,这名军士的手指突然僵住了。
他看到对岸南詔的烽火台上突然有狼烟直衝天际。
古涌步戍堡统领,折衝都尉赵寒川这时候还正蹲在灶房外劈柴,他已经五十几岁了,每挥一次斧头,旧伤累累的腰背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灶房里头,新发的春笋与去年醃製的酸鹿肉在铁锅里翻滚,香气已经飘出了戍堡。
镇守在这种地方,唯一的一个好处是野味和酒不缺。
他们隨便用点铁器,就能从附近的山民手中换取野味和果子酒。
这一带的山民在他们的眼里是很奇特的,一天十二个时辰,仿佛有四个时辰就在山林里到处转,找到什么吃什么,其余八个时辰,则琢磨明天吃什么,今天採集到剩余的一些东西,能做成啥好吃的。
除了吃,这些山民似乎没什么追求了。
而且这些很擅长用野果和一些野穀子酿酒的山民,不知道从多少年前开始就有喝早酒的习惯。
现在弄得他们也是渐渐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早上无聊就开始喝酒。
反正那种酸果子酒也醉不了人。
听到站岗的那名军士的吆喝声,赵寒川看著对岸的狼烟,愣了愣之后就吆喝了一声,“不要慌,通报过了,没什么干係,该干嘛就干嘛。”
许多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军士顿时鬆了一口气,这时候有两个年轻伙头军扛著两个新到的木箱过来了。
撬开木箱之后,其中一名军士顿时骂了一声,“草,尽给我们这种快发霉的陈黍米。”
另外一个军士却是高兴的从箱子底里掏出几株小树苗。
这是他托同乡稍带的红苗,他准备种在戍堡后面的土坡上。
赵寒川听著那名军士的骂声,突然笑了笑,道,“这些陈黍米一会全部丟给山民。”
“全部丟给山民?”那军士一愣,“他们换给我们的那点点东西,也不够我们吃啊。”
赵寒川踢了他一脚,“放心,今后不会让你们吃这糟心玩意了。”
两个伙头军还在搬箱子,戍堡的地面却是微微震动起来,晨雾之中,一大群人骑著马涌了过来。
足有三千人,打著“永昌马帮“的旗號,全部粗布短褐,腰间別著短刀,乍一看与寻常马帮无异,但戍堡里哪怕的军士都很无语。
这傻子才看不出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骑军吧?
三千人的马帮?
而且隨便一匹战马看上去都是令骑军垂涎三尺的好马。
不过赵寒川却好像傻子一样,客客气气的和领头的“商队管事”说了会话,查验了一下文书,就通关放行。
哪怕那些盖著油布的马车里装著的军械有些都能看出轮廓了,赵寒川也压根看不到的样子。
这三千“马帮”通行过后,还留下了几辆马车,说都是已经坏掉的货物,让他们帮著处理掉。
结果等到那两个伙头军跑回来掀开油布一看,他们就彻底傻眼了。
醃肉、黍米、药酒、衣物。
吃的喝的用的,几乎什么都有。
“咱们可不是出卖大唐。”
等到招呼军士一起喝早酒,吃东西的时候,赵寒川才认真的解释了几句,“太子的叛军进了岭南了,顾道首帮著琅琊王氏借了兵过去对付太子叛军。今后还有人会从咱们这过,上头安排我们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就是这好日子是谁给的,我们心里有数就行。还有,我猜应该也是顾道首的意思,说是咱们这边,家里实在有困难的,也可以往上面提。”
一群军士听著这话,很多就默默的过去对著顾留白的神像磕了几个头。
像他们这种人,在哪当兵没有得挑,上面军令让他们做什么,他们自然做什么,但顾道首却偏偏还会给他们一些特殊的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