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见过太子和安贵之后,安知鹿所受的审讯力度突然加大,原本负责审讯和记录的只有军方的官员,但到了隔日正午,出现在安知鹿面前的除了军方监察的官员之外,还出现了刑部的官员和御史台的官员。
审讯的时间也隨之加长,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换了三批官员,却还没有停歇的跡象。
刑部的官员反覆的问询同样的问题,似乎要从他不同时刻的回答之中抓取一些言语中的漏洞,那些看似谦和,语气温和的官员带著微笑,但眼中闪烁著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慄。
御史台的官员似乎更加偏向於聊聊家常,但在牵扯到一些忠诚、义气和身份血统的问题时,他们的语气会突然变得极为严厉。
他们看著安知鹿的时候,就像是一群准备进餐的恶狼。
这些官员反覆的消磨著安知鹿的耐心和精力,似乎要將他推到崩溃的边缘,然后再看出他真实的反应。
六七个时辰下来,只提供清水,飢饿也开始腐蚀人的意志。
到了深夜,似乎审查的关键已经和安知鹿是否假传军令和参与那种邪门法阵的布置无关,而纯粹变成了一场关於安知鹿为人的品格,是否忠於大唐和李氏,是否因为自身幼年的际遇而对大唐军方有所不满的审查。
虽然先后得到了杨氏、太子的保证,且心中十分清楚裴二小姐在此时大唐军方完全说得上话,但面临这种审讯,安知鹿虽然疲惫到了极点,却依旧不敢有丝毫怠慢。
看著这些身上只是穿著五品六品官袍的官员,安知鹿知道自己在幽州可以轻易的弄死好些个这种官阶的官员,但是在长安,哪怕有著那些大人物的保证,这些官员的隨意一笔,也会给自己增加无尽的麻烦。
审讯一直持续到了凌晨,直一名军方的官员一脸肃然的出现在安知鹿的面前,问他是否敢再次用身先士卒的方式来参加一场大战来证明以往的军功並非虚构,来证明对大唐的忠诚。等到安知鹿却確定的回答可以时,这场漫长的审讯才终於结束。
回到马车之中的安知鹿並未被送往驛馆休憩,而是直接被送到了临近一处城门口的营区。
在这里有一支由十二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在等著他。
负责交接的军方官员用极为乾脆的语气告知,这支偽装成商队的车队將会由他统领,马车之中装载著的都是长安工坊最新製造的箭矢,这些箭矢有特殊的用途,一定要交割到裴国公的亲卫军手上。
现在的安知鹿没有任何军阶,但对於这支车队中所有人有绝对的管辖权,同样,如果这支车队无法在规定的期限之內到达目的地,所有的罪责都由安知鹿承担。
在认真的看完交接的文书,明白自己的职责和权限之后,安知鹿直接在营区的水井旁將自己脱光,然后用冷水从头到脚的快速清洗,他穿上用於偽装的商贾衣衫之后,整个人脸上的疲惫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他看著那名等待著他们挑选合適军械的官员,极为乾脆的说道,“给他们一人一具强弓。”
这名一直冷眼旁观的官员瞬间皱眉,道:“商队一人一具强弓不合理。”
安知鹿蛮横的说道,“通行文牒上说运送的是皮毛,这些人出身都是杨庄的猎户,一人一具强弓根本不算什么。”
这名官员点了点头,示意让人去取弓来给安知鹿挑选,然后道,“这些人大多不是箭师。”
安知鹿看著十几名隨行人员,直接沉声道,“会用弓箭,百步之內射得准的,出列。”
有两名男子走了出来。
安知鹿下令道,“在我们交接箭矢之前,教会其余人用弓箭,至少五十步之內可以射中標靶,否则斩!”
这两名男子都是微微眯起眼睛,但也不多言,只是頷首听令。
旁边等待的官员却是笑了起来,他一改方才肃冷的模样,看著安知鹿提醒道,“这些箭矢若是私自动用,亦是死罪。”
安知鹿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死罪也比当场就死好,真正要拼命的时候,没有理由守著金山再去找金子的,即便出了什么问题,也是我这个统军者的责任,和他们没什么关係。”
“可以。”这名官员忍不住对著安知鹿挑了挑大拇指。
先前那两名被勒令要教会所有人用弓箭的男子退下之后原本面有不悦的神色,但此时脸上不悦的神色已经彻底消失。
……
车队出城之后,负责交接和管理军械的两名官员同一时间出现在军中一顶营帐之前。
营帐之中的將领淡然道,“如何?”
负责交接的官员道,“是將才。”
另外那名管理军械的官员却是笑了笑,道:“他的疲惫是装出来的。”
营帐之中的將领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然后他对著那名负责交接的官员问道,“扶风郡那边有新的军情传递过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