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四更）衙內

“你来了。”

“我来了。”

“你毕竟是来了。”

“我毕竟是来了。

晋王的办公桌后，杨林见到了正坐在那闭目养神的他。和秦琼的那一顿茶让他受益匪浅一一不止给他让他知道了东西，还让他知道自己有哪些地方是不知道的。

而现在，他要直面这次行程所要面对的正主了。

晋王悬著手臂，他的伤势还没有好。两人望著对方，心情都有些复杂。

如杨林所料，晋王打算和他面谈。在开始谈话之前，晋王將所有的侍从和部將屏退下去，只和杨林面对面地谈话。他让杨林坐在了他的对面。

今日的普王，看起来比昨日疲累了不少。召唤神尊体对他的消耗本来就很大，更不用说那神尊体还被【天发杀机，移星易宿】给点破，他的本尊都因为反馈而受创。这伤势哪怕对他本人来说都不算小，也让他蒙受了不少的损失。

“还记得我的话吧。”晋王看著他，“我的承诺依旧有效，我希望你也能兑现你的。我希望你能出任晋藩的衙內都知兵马使，之后其他人会管你叫衙內。”

“啊这...能不能换个称呼？”

“这可是很威风的称呼，是诸侯的继任者才能有的尊称。你就算自己不乐意，別人也会这么称呼你的。我要封你的这个衙內並非虚衔，而是实职。衙內都知兵马使，是指挥鸦卫的职。”

鸦卫，普藩的禁卫，普王本人一手提点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天波便是从鸦卫中脱离出来的分支，但依旧与鸦卫接近的装备和作战习惯。普藩之內有名有姓的大藩，几乎全都曾经是鸦卫的一部分。

“可我要指挥天樽，又怎么能指挥鸦卫呢？”

“你在太原也可以统治你的疆土，反正只有几天的路程而已。”普王看著他，“来太原辅佐我吧，我累了，近些年来也越来越感觉到身体不支。我希望你开始逐步接管普藩的藩政，就从鸦卫开始。”

“..：”杨林站了起来，“抱歉，殿下。你的好意，心领了。但我父亲並不希望我这么做，我尊重他的意见。”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普王嘆了口气，“坐吧，坐下说。那你只是虚领也好，也让別人知道我已经选定了储师，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愿意跟从你，到时候再决定也不迟。什么时候你决定好来接班了，什么时候再和我说。”

杨林没有点头应下，因为他无法確定晋王的真实含义一一这话里面的每个字，每个標点符號，都是冰火两重天。真诚中带著诡诈，试探中又有长辈一般的信任，和他们两个之间的关係一样复杂。

“殿下。”杨林岔开了话题，“其实我这次来不只是谢恩的。我想得到殿下的批准，现在就去东海寻找巨引源。”

“你想要得到能够安身立命的法宝，这个我可以理解。我刚才已经说过，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安全，就来当我的衙內，然后你可以指挥著鸦卫去做你想做的事。你还不满意吗？”

“真的.：真的不行。”杨林低下头，但没有丝毫鬆动，“这是我父亲的遗愿。我不会推翻他的决定。我的父亲更希望我继承他的家业，而不是晋藩。”

“那么就下一件事。”晋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下一件事，也是我想要询问你的。你之前发来通报说，想要把天波的百姓接到太原来？你是怎么想的？”

这种事在整个星汉都相当奇怪。再往前，也就只听说过有刘玄德携民渡江。

而在面前，杨林竟然也做出了一样的决定。但他看起来全然不像刘玄德那样以天下事为己任的豪侠，很难想像杨林也会选择携民渡江。

见杨林没有立刻回答，普王出言提醒道：“杨林，有句话你应该知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財。如果你的慈与义超出了限度，恐怕不得不重新评估你这个人的前途了。”

“嗯..：”杨林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我不在乎別人怎么想，我会这么做，並非是因为慈仁。”

“那又是为什么？”普王问。

杨林沉声道道：“普王一定知道有句话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就是我的行为准则。救助百姓，便是顺应天道。这並非我相信好人有好报，而是因为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从百姓中来一一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並非是天道顺应了民，而是民本身就是天道。如果能够得到百姓的信任，就是天道的信任，那无论被打趴下多少次都能重新爬起来。这就是我的信条。”

他总结道：“我所做的一切，並非是为了慈仁，而是为了力量。我知道应该去哪里获得力量：练气士也是人不是吗？我们所有人都是人，我们都共享同一个命运。您房间里就有个电视，但收看同一个电视节目节目的时候，我们所有人之间並没有什么区別。”

他对金丹是这个態度，对別处也是一样。他不是想要扮演好人，而是好人本来就不该被人拿枪指著，好人就应该拿枪指著別人才对。

他口中从来不念仁义，他所尊奉的法则就是力量。但力量有很多种表现形式，就像八九玄功也有很多种表现形式一样。因为归根到底，练气士也毕竟不是非人之物，练气士也有自己的父母亲朋。大家毕竟都还是人。作为人，就应该多做人应该做的事。

晋王抬头看了看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本来是最基本的道理啊。”

这句话他自己说出来的话，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了。

低下头来，他重新把视线投向杨林：“你，很好，你很像我。像我，便是忠。听你父亲的话，便是孝。有这样的忠孝之人，是我大晋，也是天下苍生的福。我不觉得应该对你施加什么限制一一天波星的百姓，我会帮你照顾好的，你们家老六也放心地安顿在我这里就好。归墟的事.：：”

他嘆了口气：“你去吧。你想去东海做什么，就儘管去吧，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因为我已经做错很多事了。希望这一次，我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