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以心为食

而要做到这些，阿心並未给他们投毒，反倒是给他们提供了治疗一一曾经的她以狐妖的“心”为食。通过作为伴侣机器人的狐妖，她採集了人世间千万种世態的表徵，她懂得人间一切喜怒哀乐的源泉，她也知道如何偽造一段足以以假乱真的记忆。

就如同做手术时要使用麻醉剂，疼痛时要使用止疼片一样。记忆中的痛苦也是可以被麻痹的。

在遥远的过去，对记忆进行植入和刪改不只是学习手段，也是一种治疗手段。当一个人受脑中的记忆所困扰时，他可能会去寻找心理医生对这段记忆进行摘除。而摘除之后的记忆空白，通常会用他自己选定的无害片段来填满，就像伤口结一样。

而就在刚刚，那些练气士也遭受了精神上的极大苦痛一一他们身为练气士的认知，让他们在遭遇瘴气时痛苦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於是在天波长史仁慈地对他们施以治疗，训练有素的心医生为他们免费提供了来自古代的心智疗法。

他们对“自己是练气士”的认知已经被阿心摘除了，而空白部分则被琐碎的日常填满。修为越是高深，背负得就越沉重。

昨天的他们还是跋扈的练气土，而从诊疗室中走出的他们，只知道自己今天要去琉璃塔內参加劳役。

“话说回来。”杨林在私聊频道问，“他们的能力其实没有被约束是吧？

“当然。”阿心答道，“他们身为练气士的能力没有被削弱一丝一毫，

但他们已经忘记自己是个练气士了。”

“习得性无助，是这样吗...这真是脆弱又强大的囚笼。”杨林点了点头。

习得性无助，1967年马丁·塞利格曼进行的动物研究。

狗被关进一个带矮墙的笼子时，对一边的地板施加电击，狗就会跳到另一边，这是常理。

但实验发现，但如果把一些狗从一开始就捆在地板上，让他们不能跳跃，只能在地板上挨电一一那么在反覆实验之后，就算给狗解开束缚，使其有机会逃离，他们也会变得无力逃离。

诸如此类还有大象与细锁链之类的一一大象因为从小被细锁链囚困，长大之后就被习惯所束缚。不过那並非是研究，只是故事而已。二者都在阐述名为【自我】的囚笼。

杨林回问：“那如果有些【大象】不信邪呢？我的意思是，锁链毕竟確实是无法束缚大象的。总会有人开始尝试吧？”

“那就把不信邪的挑出来，单独处理。人对自我的认知的建构，离不开自我之外的他者。只要周围的人都表现出顺服，那么大多数人都会表示顺服。如果有人偶尔地，偶然的，不小心的，发现了自己的隱藏力量，那我们就在事態扩大之前把他们拣选出来，作为残次品处理掉。如此一来，我们就不用需要对付一整座塔的练气士，只需要偶尔对付些『异常者』就可以。”

“但实际上，那些异常者才是正常的啊..：”杨林感嘆著，“一如这高塔中的清气下，浊气在上一样。表现得正常的人其实被压抑了自己的力量，

表现出异常的人才找回了真正的自己。这实在是，终极的谜语。这是什么巫法？竟能倒反天罡。”

阿心看著塔中的混浊之天：“你看这天，本就已经倒过来了。我再顛倒一次，就是否定之否定的双重否定，反而使一切归正了。或许夺天地造化的练气士本身，就是这个世界应该被医治的创伤。而你和我，简直是医治了世界的良医啊。我们从中拿到些小小的诊费，也是顺理成章的吧。”

“打扰下。”赵匡胤终於忍不住了，“你们二位从刚才开始都在说些什么？”

“哈哈哈哈~～”阿心笑而不语，走到了杨林旁边，和这位蒙在鼓里的人保持了距离。

“来了。”

不久之后，当包括筑基期修士在內的第一批练气士都进入了无边的浊气中，光芒也隨之显现。

不是一点两点，而是倾盆大雨。

漫天光雨落了下来。並非金色，而是彩色。七色的流光倾盆而下，直流入到承露盘里。每一滴流光都晶莹剔透，每一滴都流溢著七色的光芒，如同苍天垂泪。每一滴的造型都不规则，但每一滴的光芒都同样耀眼。光是盯著那些七彩的泪珠，就能感受到天地开闢时那股庞然造物之力的余韵。

“这是..：”赵匡胤愣然道，“这是灵石！！！是灵石！”

“灵石？！”杨林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但他是第一次看到，

灵石，是王畿中通行的货幣。因为过於贵重，在王畿之外较少流通，甚至在许多藩国都不被充许流通。如果说丹是银子，那么灵石无疑就是黄金。

和人造的金丹相比，灵石的状態要更接近灵气本身，如同黄金被视为金属的原质一般。如果灵气有形状，有实体，那它就是灵石的样子。

“活见鬼了！”赵匡胤抬头看看天，暴雨一般的灵石还在落下，“我只听说白玉京和王畿之內流通灵石，但从未听说灵石是怎么做的。原来竟是这么做出来的吗！藩镇压榨百姓，原来白玉京是在压榨练气士？？？”

他猛然低头：“杨林，你们刚刚好像做了不得了的事。”

“，什么叫“你们』？你也做了。”杨林注意到赵匡胤的措辞出现了变化，“你怕了？”

“我怕什么，打从生下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在公明爷爷那里认祖归宗之后就更不怕了。但你这次可是动了不得了的东西一一如果前面那些事，

是因为索要人事不成而引发的风波，那和眼前的事比起来什么都不算。如果你把这里的事公布出去，恐怕就会爆发藩镇之间的全面战爭！你...你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所以说你不也在这里吗？”

“我没看见啊，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就当我没看见好了。別看我这样，

我也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那什么：：：”他看了看还在爬塔的那些练气士们，“你是不是给他们洗脑了？来来来，给我也洗一个。刚刚发生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想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