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周国的王!
他无需虚幻之境。
他脚踩之处若为周国,周国便是他的疆域!
天穹中央骤然向內捲起漩涡,罡风在四野奔涌,玄的衣袖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凝视著周王,却缓步走向不远处的狐狸。
伸手拎起地上半死的狐狸后颈,將其拎了起来。
玄略作思,觉得此刻不能让师妹殞命於此,乾脆效仿林江,一把將这狐狸塞入袖中。
周王虽言语如刀锋,却始终负手而立,未趁隙偷袭,只默然注视他完成所有动作。
至少此中他不屑於偷袭。
此行毕之,玄也是略有些紧张。
实在是没想到,此行能点星。
实在是没想到,点星之后立刻就要和另一个高手交锋。
他確实觉得自己身家命强了许多,甚至可以尝试著施展出虚幻境,可毕竟没实际用过,此功效究竟如何,他也不太清楚。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围人眼见著两个点星要动手,便是觉得不对,强撑起身,四散奔逃。
就连方才满口傲慢的持刀男子,此刻却也亡命狂奔,唯恐被追上。
只是他忍不住回头警了玄一眼,眼中满是无法抑制的困惑与怨怒。
事情怎会如此?
明明最初是他占尽上风。
那被盯上的道士挨了顿狠揍,竟陡然成了点星?
为何我没这等运气?若被打个半死便能点星,那也来打我啊!
这念头刚闪过脑海,他猛然看见几辆车正朝自己方向猛衝而来。
这些车辆显然不是为了杀他而来,但即便如此,他如同挡在巨大车轮前的螳螂,一时间左闪也不是,右退也不是,脑子瞬间僵住了,只能发出一声“哇呀呀”的怪叫,挥起自已的长刀就朝前方劈去。
长刀与车辆交错,二者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
然后,刀断了。
男人眼睁睁看著自己的身体被捲入车轮之下,紧接著,他的整个身体传来一阵强烈的撕裂感。
他的血肉和內臟在这一刻被尽数碾碎,一丝杂乱的无息也涌入了他的经络。
男人还没到点星,怎么可能扛得住乱无术?
他那半吊子的身化之术完全没来得及施展,身体直接被碾成了碎片。
其他黑衣人同样未能倖免,大量的车辆如长河般將他们团团围住。
被撞到的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旋即被压成了血沫。
仅仅一个眨眼工夫,这些黑衣人便死乾净了。
周王警了一眼满地死尸,面无表情。
若说对玄,他是惜才,觉得这是难得一见的有趣人物,想收为周国子民;那么对这些黑衣人,他便是多看一眼都觉得索然无味。
玄求的是境界突破,一朝得道,那些宝物便再不入他眼。
而这群人求的,只是宝贝。
所求之物,本就天差地別。
“假道土,孤再问你一遍,可愿入我周国?”
“单是入你周国,於我本也无妨。”玄摇头,“但我绝不杀大兴之人,也断不会伤我友人。这些,你想多了。”
周王笑了。
玄望著那笑容,一时竟辨不清其中意味。
是嘲讽?是怒?
似乎都不是。
玄只觉得,此刻周王的笑里,藏著几分难以言传的自嘲。
“天下无友,天下无援。孤与你,已无甚可谈,斗法吧。”
周王抬手之际,周围那些破损的车辆如同汹涌浪潮般向著玄方向匯聚而去。
在这一刻,玄似乎真切地听到了那些车辆上军人们悲愤的怒吼。
周国奋战许久,最终却因无援军而覆灭,在这些车架之中,玄亦感知到了周王內心深处的悲凉。
他的一切都已毁灭。
因此,他不信有人会为友人付出一切。
说到底,眼前这个人已然不再是真正的周王。
真正的周王早已在悽厉哀嚎中陨落,化为了歷史的一页。
而眼前的这个人,更像是周王哀豪的具象,他悲切的化身。
深深吸气间,玄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他的身体周遭亦开始瀰漫出细微的碎响声。
瓜果田间,藤蔓长街旁。
他的周围悄然散落出几缕曦光,將这周国一派昏沉的景象撕破。
玄的法门乃是吃喝玩乐,其中吃喝为常態,玩乐为外现。
剪纸、木轮、陀螺、竹马,天下大凡,皆为孩童之玩闹。
乘船游千山、坐马行四方,与心念相通之友人畅饮作乐,此乃成人之乐趣。
听闻书先生念话,观赏灯笼上小故事,人这一生不可无玩乐,纵是再压抑之人亦有其钟爱之乐。
若不乐游天下,又怎为逍遥?
而若只看天下,不行小巷,又怎为万千人之乐耶?
玄心念一动。
他周围光辉骤然刺得人睁不开眼,晃不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