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杀鸡儆猴
新法令很快就以极快的速度被皇帝的信使送往匈牙利本土的每一个郡。
这项法令並没有覆盖诸如克罗埃西亚、特兰西瓦尼亚之类的总督区。
拉斯洛有意將匈牙利的其他区域归入王室直辖,而非作为匈牙利王国的下级政府接受摄政內阁的统一管理。
只在王国本土颁布法令,传播效率就快得多了。
在临近首都的皮利斯郡和佩斯郡,拉斯洛派出的巡迴法官们行动迅速。
他们携带著盖有鲜红王璽的法令副本在王国驛道上捲起阵阵烟尘。
在法官们身后,往往跟隨著一队属於边防军的精锐骑兵,他们都是从布达军团中选拔出来的临时执法吏。
他们承担著保护法官和强制执行法令的任务。
在匈牙利最核心的领地上,几乎没有贵族能够抵抗这些征战多年的精锐常备军。
这些从布达出发的法官和战士们带著拉斯洛的意志,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態刺入那些被贵族城堡的阴影笼罩了数百年的村社和庄园。
首都布达所在的皮利斯郡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土地属於拉斯洛,剩下的则属於教会,而且是王国摄政韦斯特大主教的直辖采邑领地,
由於这片土地直接处於王室监管之下,各类税收和劳役都较为规范,加上拉斯洛推行的各种优待王室领地农民的政策,生活在这里的农民总体而言是整个王国內最轻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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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生活在教会领地上的农民得另当別论,毕竞那些满口慈悲的教士们常常不把农民当人看,就连韦斯特大主教也不例外。
然而与皮利斯郡隔多瑙河相望的佩斯郡情况就糟糕多了。
王室、下级贵族、大贵族和教会各自占据了一部分土地,生活在不同领地上的民眾承受的负担也是天差地別。
在佩斯城以东几十里外的乔巴城堡如同巨兽一般盘踞在一座丘陵顶端,这里是王国大贵族沃什伯爵塞奇·拉斯洛居住的城堡。
城堡顶层的大厅里烛火通明,映照著老伯爵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脸上的皱纹微微波动,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將手中那份抄录法令的羊皮纸捏碎。
“自由迁徙?还要限制劳役和地租?”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那个奥地利人,他废了《金璽詔书》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动摇我们的根基。”
在他身旁站看的是他的次子,年轻的塞奇·安德拉什,脸上带看与其父如出一辙的狠厉。
“父亲,难道我们能继续忍耐吗?他的军队就算再强,难道能同时扑灭整个王国燃起的烽火?
只要您给我大哥他写去一封密信,叫他在沃什起兵,那些与我们志同道合的家族一定会群起响应。”
老伯爵的长子米克洛什如今正担任沃什郡守,管理匈牙利边境靠近奥地利的沃什郡。
想到自己那个养尊处优、胆小怕事的长子,老伯爵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就算遵照皇帝的新法令,他们家族也依旧可以凭藉手中掌握的一郡之地享受荣华富贵,只不过日子相比从前肯定会变得更加艰难拮据。
可一旦起兵造反,那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家族毁灭,要么推翻皇帝夺回特权。
对比了一下这两种结局的可能性,老伯爵的理智和恐惧又重新战胜了怒火。
“不,我们距离奥地利太近了,皇帝的军队可以轻鬆毁灭我们,因此我们不能做这个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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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头否决了儿子的提议,心中篤定肯定会有人无法忍耐,到那时他们再突然发难也不迟。
“可是父亲,如果我们放任这项法令在领地內推行,那些泥腿子们肯定想方设法地往王室领地跑。
此前我们想方设法都没能完全阻止他们逃走,现在岂不是更加艰难?”
安德拉什心有不甘,要是真放开了迁移的限制那还得了。
除了被他们视作私產的奴隶以外,那些种地的农天都可以凭自已的意愿迁徙,那还有多少人愿意留在这里给他们干活?
老伯爵思索片刻,隨即给出对策:“让庄头去告诉那些泥腿子,就说今后我会减轻他们的负担,但是谁要是敢动一点儿离开的心思,就別怪我不客气。
让你手下那些人扮作强盗,就守在去王室领地的道路上,见到有想溜走的直接宰了,户体掛在路边,让他们看看是那几张盖了印璽的纸硬,还是我们的刀剑硬。”
安德拉什闻言露出嗜血的笑容,满口答应下来。
在塞奇伯爵领地边缘的辛科塔村里,村民们正聚集在小教堂门口,眼巴巴地望著村里的神父。
神父手里拿著一张法令,不紧不慢地向村民宣读:“皇帝宣布,除奴隶以外的一切农民享有自由迁徙的权利。
领主不得加征超过份地收入十分之一的额外税收,每周劳役时间不得超过三天。
若有违背法令者,一经发现將会接受王室宫廷法院的审判。
正如皇帝陛下亲口所言,农民应该受到善待,这项法令就是陛下施予你们的恩赐。”
这些话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立刻在人群中激起了激烈的討论。
有人讚扬皇帝的开明和慈悲,但也有人对於这项法令能否起效表示怀疑。
不过不论如何,此前拉斯洛在这个小村子里的恶名如今消失的无影无踪。
村民们从前总埋怨他到处发动战爭,还对他们徵收重税,但是现在这些人又开始为他歌功颂德而这只是匈牙利千千万万个村庄、庄园的缩影。
一些地方的民眾甚至开始將拉斯洛称为【正义者】,这个绰號此后在匈牙利民间广为流传。
不过对於此刻身处塞奇伯爵领地的村民们来说,他们的喜悦並没有持续多久。
传达法令的执达吏前脚刚走,伯爵派来的监工后脚就来到了村子。
他带来了老伯爵的话,虽然表明了会减轻村民们身上的劳役和税收,但是却对允许自由迁徙的事只字不提。
直到一段时间过去,有两户试图前往邻近的自由村社凯赖斯图尔村生活的村民被发现死在半道,而且户体还被人悬掛在路旁的树上,身上的財物也被洗劫一空,人们这才意识到领主的新手段是多么残酷。
原本因为新法令的颁布而蠢蠢欲动的农奴们,这下也只得老老实实待在村子里为领主干活。
可是,虽然劳役的期限被缩短了,他们却比往常更加辛苦。
伯爵派来的新监工比以往的庄头要凶恶的多,整日鞭不离手在领主的田地间巡视。
一旦有人动作稍微迟缓那么一点儿,鞭子就会毫不留情地落在那人身上,
任何流露出对自由嚮往的农奴都会遭到监工的毒打和公开的羞辱。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村落间蔓延,扼杀著法令刚刚带来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
伊斯特万是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一个年轻且精明的农民。
他正佝僂著腰,在属於领主的燕麦田里奋力挥动著锈跡斑斑的镰刀。
深秋的寒意与日俱增,汗水却已经浸透了他粗糙的亚麻衬衣,紧贴在的脊背上。
想到前几天因为干活时稍微歇了口气就被监工打成重伤,至今还下不了床的妻子,还有天不亮就被赶到领主的羊圈里收拾粪便的儿子,伊斯特万的心里满是忧虑。
“听说了吗,伊斯特万?”旁边的田垄里,同样疲惫不堪的老雅努斯看到监工稍微走远,立刻压低声音向伊斯特万搭话,“隔壁村子,就是靠近佩斯的哈洛姆村......皇帝的法官真去了那里,
老拉约什的儿子费伦茨,就是那个为领主打仗了腿的费伦茨,他状告领主违反法令超额加税和徵调劳役,法官判他贏了,领主被罚了一大笔钱给皇帝。
费伦茨那一家族坐上王室法官给他们安排的牛车去了王室庄园。听人说那里一年只用服不到五十天的劳役,地租也比我们这里少得多!而且..::..而且皇帝会给迁居到他领地上的人分配土地,
减免赋税,確保农民能够在那里稳定生活。”
伊斯特万手中的镰刀顿住了,脸上浮现出嚮往的神情,但是很快又被绝望所掩盖。
那两个携家带口离开的村民中有一个是他的髮小,前几天他的户体被人带回来草草安葬,那悽惨的死相击碎了伊斯特方对美好生活的幻想。
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確认监工那肥胖的身影还在远处的田硬上晃悠,这才用沾满泥土的手颤抖著伸进自己破旧皮袄最內层的夹缝里。
指尖触碰到几个坚硬、冰凉的小东西,他的心臟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夹缝里面藏著总共五枚磨损得有些发亮的奥地利金格罗申银幣,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这些带有双头鹰標誌的大个银幣是过去几年里他冒著生命危险换来的。
他们这个村子靠近多瑙河的一条小支流。
每年秋天,当灰牛群被从特兰西瓦尼亚的高地牧场驱赶下来,准备渡过多瑙河运往维也纳、纽伦堡甚至更远的地方时,总会有一部分牛群暂时在河边的草甸休整。
一些精明的奥地利牛贩子会偷偷用银幣向沿途的农民购买额外的乾草、穀物,甚至是一些领主不知道的,品质极好的小块牧场的使用权,让长途跋涉的牛群恢復体力。
伊斯特万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他像幽灵一样借著夜色的掩护割下河湾处丰美的牧草,晒乾、藏匿起来。
每当牛群路过,牛贩子鬼票的身影出现在约定地点时,他便背著沉重的草捆出现,从这些外国商人手里赚到一些外快。
有时候他还能用妻子偷偷纺出的,比领主徵收的粗羊毛线更细更均匀的线,换到额外的一点特兰西瓦尼亚出產的盐。
这些珍贵的银幣是他全家在领主残酷压榨下还能勉强喘息的唯一保障,更是他心中一个不敢言说的梦一一有朝一日,他和家人们或许能够靠著这笔钱逃离这里,去追逐更好的生活。
“你们两个又在偷懒?”
监工骇人的咆哮打断了伊斯特万的想像,鞭子不由分说便抽在他背上。
伊斯特万闷哼一声,连忙继续挥动手中的镰刀,旁边的雅努斯也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刚照进他们绝望生活中的一点光亮现在消失的无影无踪。
傍晚时分,劳累了一天的伊斯特万和雅努斯结伴回到村子,浑身腰酸背痛,就像一连干了四五天的活。
路过教堂时,两人突然发现村民们再次聚集起来,好奇心驱使著他们挤进人群,马上被眼前一幕给惊呆了。
几位全副武装的土兵正押著三个强盗扮相的人在教堂前接受一场简短的公开审判。
而对他们进行审判的是一位身穿长袍的王室官吏,看起来像是传说中的巡迴法官。
在法官身边站著的是脸色涨红的监工,他对这些外来的不速之客非常厌恶,但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那位法官模样的人开口了。
“根据我们此前收到的情报,有人胆敢在佩斯附近公然抢劫並杀害迁徙的农民,从这里离开的两户居民就是受害者。
不过你们现在无需担心迁徙途中会遭遇危险,因为拦路抢劫的犯人已经被皇帝陛下派来的战土捉拿,就是这边的三个人。”
闻言,村民们群情激愤,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血债血偿”,人们纷纷要求凶手杀人偿命。
“我认得他,那傢伙是伯爵儿子的跟班,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
老雅努斯凑到伊斯特万身旁低声说道。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伊斯特万的心里还是凉了半截。
领主如果不想让他们离开,办法多的是,他们这些弱小的农民根本无力反抗。
“大人,我......抢劫他们並不是我们的本意啊,这一切都是伯爵大人指使我们干的。
他说什么只要能让那些村民嚇得不敢踏出村子,就会给我们赏赐。”
“混蛋,你说什么?”
监工根本没想到这几个傢伙这么不顶用,居然直接將伯爵给供了出来。
他扬起鞭子想要让那个口无遮拦的强盗头子闭上嘴,但是法官眼疾手快制止了他。
这位法官此时极力压制著心中的喜意,本来以为只是抓住一条小鱼,没想到居然抓住了一位伯爵的把柄。
一想到自己未来光明的前途,这位法官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宣告了自己的判决。
“此三人犯下了抢劫、杀人的重罪,本应直接判处死刑,但是考虑到他们牵扯到与新法令相关的问题,我会將他们带回布达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