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南朝天子虽是太上皇之子,却不是儿皇帝!”
礼部和鸿胪寺一边将北朝、西明使臣安排在南京会同馆,一边向朱寅汇报。
朱寅闻言笑道:“北朝和西明使臣,终于来南京了。也好,我朝刚要南征西讨,也是无暇北顾。北朝需要缓兵之计,我朝又何尝不是如此?那就谈一谈,各取所需。”
“西明是来结盟的。结盟倒不是不行,却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诚意。”
“干脆,就在明日朝会上,一起召见北朝、西明使臣,三家欢聚一堂,打开天窗说亮话,开诚布公的一起谈。”
朱寅早就知道北朝和西明会遣使而来。如今两家使臣赶在他出征之前来南京,也省了他不少事。
北朝国子监祭酒方从哲,是秘密出使南京的使臣。可他的秘密使命,一到南京就被公开了。
南朝士民立刻知道,北朝居然遣使来谈判了,这是北朝怕了南朝,主动低头承认南朝的帝位了?不然怎么可能会遣使谈判?
这意味着,南朝的大义就连北朝也不能否定了。
消息传出,南朝人心大震,士气更旺。但那些因孝陵之变、吴王灭佛而仇恨朱寅,巴不得南朝垮台的的豪绅和愚民,则是痛心疾首。
…
北使方从哲被迎入南京时,心情复杂无比。
昔日太祖高皇帝肇基之地,历经二百多载风雨,宫阙依旧巍峨,黄瓦朱墙在皑皑白雪下,沉淀着开国帝业的厚重与沧桑。
只是如今,这南京奉天殿内端坐的,并非北京紫禁城的那位万历爷,而是当初的皇长子信王,今日的泰昌皇帝。
父子决裂而分国啊。
而执掌南国大权的,却又不是泰昌帝,而是帝师、太傅、吴王朱寅。
朱稚虎,那个当年名满天下、连中三元的千古神童,那个人称星君转世、国士无双的江左朱郎,那个曾经被天下寄予厚望、又被皇帝忌惮贬谪的少年大臣,如今已经成为南朝的摄政王了。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朱稚虎居然是建文帝的后裔,长房遗脉。
真是令人唏嘘万分啊。
他身负“缓兵”重任,前来这“僭越”之都,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北朝危局的忧虑,亦有身为士大夫却需与“叛臣”虚与委蛇的屈辱。
方从哲虽然心中有些迷惘,但他毕竟是忠于北朝的大臣,对于此行的使命,也抱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信念。
朝廷需要缓兵之计,需要最少一年的功夫训练新军、积蓄钱粮、制造船只,也需要时日解除蒙古的威胁。所以眼下,南北不能开战。
九边虽然还有十几万精兵,可有蒙古的威胁,朝廷眼下根本没有能力再应付朱寅。只能忍气吞声的议和谈判。朝廷捏着鼻子承认南北分治,只为暂时消弭刀兵。
可即便是被迫承认划江而治,也要谈出朝廷的体统,谈出朝廷的尊大!
朝廷可以暂时承认南朝,可泰昌帝是子,陛下是父,南北虽然皆属大明疆土,可也是天经地义的父子之国!
北朝是父,南朝是子。北朝是君,南朝是臣。陛下是父皇帝,泰昌是儿皇帝。这南北关系,就是父子之国、君臣之分!
就像是一大家子,虽然父子分家析产,可难道就因为儿子另立门户,就不敬孝道,不尊父纲吗?
自古以来,天下都没有这种道理。
所以,南朝对北朝称臣、父事北朝就是天经地义。既然是君臣父子之国,那么纳贡、岁币就是理所应当的臣属之道了。
没错,这也是方从哲出使议和的目的之一:让南朝对北称臣,定为父子之国。南朝承认南北同属于一个大明,北朝是宗明,南朝是藩明。
以此为条件,北朝将长江以南的国土,授予南朝代为治理,承认南朝。
但,泰昌帝应该取消帝号,改称为“南朝国主”。
方从哲到了南京,看看依旧繁华如烟的南京,看到生气勃勃的南朝,对自己此行的任务有些信心不足了。
朱寅这种人,真的会答应这种议和条件?
难呐。
住在会同馆的方从哲,不禁忧心忡忡。
…
同样被安置在会同馆的西明使臣米万钟,此时也心中忐忑。
来到南京后,他敏锐的发现,南明的稳固和强大,远出之前的预估。
朱寅更是个绝世枭雄。
和南明结盟互助,虽然是他出使的目的,可将来只怕是敌非友,难以共存啊。
可是眼下,朝廷东边是北明,西边是色目人的大军,北方是瓦剌蒙古,南边是已经吞并吐蕃诸部的吐蕃国,可谓四面强敌!
尤其是西边色目人的汗国,兵强马壮、火器犀利,是个大大的强敌,陛下亲率大军应对,这才稳住了阵脚,可也无暇他顾了。
朝廷需要一个强大的盟邦,牵制北朝和图谋西域的吐蕃。
说起来,朱寅还和陛下有仇。先帝就是在朱寅兵临城下之际,投缳自尽的。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还有比南明更合适的盟国吗?
没有了。
这次谈判,不但要结盟,还要争取南朝的支持!
……
今日的朝会,气氛格外不同。
因为摄政王要当廷召见北朝、西明使臣,在朝堂上光明正大的谈判。
皇帝听政,吴王临朝。朱明三家,共聚一堂。
自古从未有之事,竟出大明!
大殿内外,百官依班序立,肃静无声,唯有殿外廊下偶尔传来的清脆钟磬声,划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泰昌帝高高坐在宝座上,有点心不在焉。
御座之前,设一紫檀雕螭纹大座,南朝摄政王朱寅端坐其上。
朱寅一身亲王的常服,手持玉圭,目光炯炯的看着两名使臣。久居人上的威仪,以及掌控南朝军政大权的沉稳气度,令满殿文武不敢直视。
所有人都随着摄政王的目光,聚焦在丹陛之下,分左右站立的两名使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