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酒水,除了常用的宫廷御酒,还有西域蒲萄酒,还有暹罗国进献的椰酿,蒙古马奶酒。
殿內顿时馥郁满堂。
毫无疑问,宫里的御厨和酿酒师,绝对是天下最好的。很多菜品和御酒,外面用同样的食材和配方也做不出来,只有宫里有。
即便是公侯豪门出身的大臣,对宫宴也有兴趣。就说朱寅,也是食不厌精、膾不厌细了,可很多菜品连他都没见过。
尤其是那些出身寒门的武將,此时都是食指大动。
十八道菜,肯定是吃不完的。怎么办?可以打包。
没错,参加宫宴的官员,可將吃不完的酒菜带回去,给家人分享,意思是共沐君恩,
让官员家属也感到皇恩浩荡,
所以,主管酒宴的光禄寺,还很贴心的准备了很多食盒,参加酒宴的官员可以自己领取食盒,带自己席位上的酒菜回家。
朱寅也要了一个食盒,准备带些没吃过的菜品给寧家姐妹分享。
等到菜品上齐,光禄寺官员高唱:
“进一爵——
百官齐举酒盏,亮晶晶的酒杯交相辉映,场面十分宏大。
礼官再唱:“谢恩一数百人一起手持酒觴,站起来面北而立,对著空荡荡的金台御座敬酒道:
“谢皇帝陛下赐宴!”
然后挥袖挡住脸,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乐舞转为《平定天下之舞》。殿廊下又换了一群舞伎,头戴金丝狄髻,身著织金马面裙,手持描金彩漆盾牌与木剑,作破阵之势,隨著急响。
接著,礼官又唱道:“再一—进一一爵!”
宫人们立刻斟满酒,群臣再次举杯。
礼官道:“敬西北大捷之功臣!”
眾人一起转身,在阁老的率领下,对著最中间的朱寅、戚继光等功臣,共举酒觴。
朱寅和戚继光也赶紧率先站起,举起酒杯。几十个功臣也跟著两人举杯。
群臣双手持杯道:“王师凯旋,將士辛苦!请!”
朱寅也双手持杯,大声道:
“我等不敢居功!赖陛下洪福齐天,臣工勤於王事,將士效死用命,方能剪灭叛逆平定西北!惟愿皇明盛世太平,陛下千秋万岁,共饮此杯!”
眾人眼见朱寅翩翩美少年,如云出,气度从容,只觉得风清月朗、见之忘俗。
朱稚虎,真有古名臣之风也!
“惟愿皇明盛世太平,陛下千秋万岁!”群臣也一饮而尽。
礼官唱道:“礼毕!”
直到此时,眾人才比较隨意的吃菜喝酒,酒席上顿时筹交错,其乐融融,相互祝酒。
“殿下,微臣敬殿下!”
“殿下年幼,还请抿一口,臣一口乾!”
“侍生敬田公!”
两位皇子並非代表皇帝,皇帝皇后也不到场,眾人也没有拘束,气氛反而更加轻鬆。
“好酒!好酒!”
“不愧是宫宴啊!”
没吃过的人喷喷称奇。吃过的人更是盯著歌舞,
朱常洛主动手持酒杯,站起来对朱寅道:“学生常洛,谨以此杯敬先生!惟愿先生长乐康寧!”
朱寅也笑著持杯道:“臣也敬殿下吉祥如意,心想事成!殿下还小,不宜多饮。”
“是!”朱常洛很听话的领命,隨即浅浅抿了一口,果然放下酒杯,开始吃菜。
这些菜真是太好吃了,他很少能吃到。
今日一定要带些回景阳宫,给母妃尝尝,让母妃高兴高兴。
朱寅又给沈一贯、田义等人敬酒,自然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眾人都很高兴,但也有例外。
比如,朝鲜使臣。
朝鲜使臣安东瀚心不在焉的喝酒,愁眉不展,长吁短嘆。
大明在开庆功宴,可是我国却八道尽失,王驾北狩,几有倾覆之危啊。大明虽然同意派遣大军入朝,可不知道何时才能过江。
唉,《黍离》之嘆,怎不令人黯然神伤。酒菜再好,又有何滋味啊。
刚好,他身边一丈多远的席位上,就是不对付的建州使臣努尔哈赤。
安东瀚狠狠瞪了努尔哈赤一眼,神色不屑。
女真蛮夷!
努尔哈赤见安东瀚的神色,眼晴一眯的用汉语说道:“安先生,可思朝否?”
努尔哈赤的神色带著调侃。他喜欢《三国演义》,其中有句话“可思蜀否”,让他印象深刻。
安东瀚听了努尔哈赤的话,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你敢辱我?”安东瀚怒色勃发。
努尔哈赤微微一笑,“安先生想多了,佟某並无此意。”
安东瀚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努尔哈赤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三过巡酒后,夜幕已经降临了。殿外月华初上,百盏羊角宫灯也次第点亮,与错金博山炉升起的沉香菸雾融作一片。
宫人们又捧上描金漆盒,里面是宫里的龙团胜雪茶。
酉时五刻,突然丹陛大乐骤起。乐工又换了《炎精之曲》,编钟与玉馨声也变得更加典雅舒缓。
眾人都停了酒杯缓缓酒意,开始喝茶。宫宴可不能一直喝酒吃菜。
等到两盏茶慢腾腾的吃完,也到了酉时七刻。
忽然殿外一个宦官高喊道:“放焰火嘍一—”
但见殿外早已架起九层烟火塔。隨著火箭尖啸声,火龙直上云霄,炸开万点金星,火树银腾空而起,蔚为壮观,犹如星河漫转。
群臣手持酒杯,不禁都为止失神了。
没见过世面的外藩使臣,更是看的如痴如醉。
真是天朝上国啊。
眾人又吃了一会儿酒,终於开始散席了。最先走的当然是两位皇子。
朱常洛依依不捨的看著朱寅,神色孺慕的说道:
“先生,常洛去了,还请先生保重。听说先生即將新婚,可惜常洛无法出宫相贺,也无贺礼相送。”
“殿下。”朱寅也有点感伤,“今日一別,也不知何时再能得见殿下,殿下一定要善自珍重,不宜妄自菲薄。”
“是!”朱常洛拱手,“学生谨遵先生教诲,终身不忘。”
朱寅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叮瞩道:“四书五经,暂可缓读。只是这《汉书》、
《史记》却是要多读,明理不如读史也。”
朱常洛也低声道:“好教先生知晓,《史记》已经读过两遍,如今正读到《汉书-蠡疏》。”
“嗯,不错。”朱寅满意的点点头,“那殿下说说,《蠡疏》妙在何处?”
朱常洛回答道:“回先生话,《蠡疏》说管窥蠡测,人若是见识浅陋狭隘,就会有一孔之见,不知本来面目,自己被自己蒙蔽。所以,要博学,广知。”
朱寅道:“说得好。那如何才能真正的博学广知呢?”
朱常洛对日:“除了多读书,多思考,更要行天下路,识天下人,见天下事。不可闭门造车,坐井观天“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言,神色有点落寞。
朱寅察言观色,小声笑道:“殿下是想行天下路,识天下人,见天下事吗?”
朱常洛低头,弱弱道:“常洛做梦都想,可常洛不敢。”
“殿下。”朱寅压低声音,“起码敢想不会错。就算身子不能出紫禁城,殿下的思绪也应该飞越紫禁城啊。臣如今无法帮殿下完成这个心愿,但臣会记得殿下的希望。”
他伸手拍拍朱常洛的肩膀,“殿下去吧。记著臣的话,每天都要锻炼身体,不可怠慢北“是!”朱常洛泪目道,“先生保重,学生告退!”
朱寅看著朱常洛频频回头的稚嫩身影,不禁幽幽一嘆。
洛儿,自由比皇位更可贵啊。
你,懂事的太早了。
ps:唉,你们懂事的太早了。蟹蟹,晚安!抱歉,今天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