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眾人勒马登高遥望,虽然已见北京,北京却仍在二十余里外。
但见巍巍巨城之南,是一大片山水润泽的林园,连绵二十里,林木葱鬱,冰湖幽邃,气势苍茫,横亘在京师之南,犹如城南屏障。
正是北京四大御苑之一的南海子(南苑)。
南海子是已有六百余年歷史的皇家林园,歷经辽、金、元、明四朝,辽时是契丹主四时捺钵的“春水之地”,元时是“下马飞放泊”。
“看,烧炭的。”见多识广的商阳指著南海子的的南红门说道,“早年我来北京,经过南海子,就听说里面在烧炭。”
眾人一看,但见南红门中,果然一辆辆大车鱼贯而出,
商阳的笑容有些讥讽,“这些炭可不是宫里的,而是一些有权有势的官商所有。天子的御苑,居然被人明火执仗的伐薪烧炭。陛下不管,百官不管,真是咄咄怪事。”
“再这么砍下去,估计偌大林苑的树要被砍光了。”
韩尚笑道:“不意还有此事。我寻思百姓家的园子也会看的很紧,皇家的园子却任官商伐薪烧炭。”
另外几个宣社老人,也都阴阳怪气的讥讽一番。
他们屡试不第绝了科举之心,从给朱寅当幕僚开始,就对朝廷和皇帝失去了那种敬意,取而代之的是绵绵不尽的怨气。
毒士,多是这么养出来的。
朱寅立马山坡,看著巨大的皇家林园,不禁有点感慨。
这个地方,辽金元的皇帝主要用来狩猎、检阅、郊游。
而明朝皇帝却是在其中大兴土木,修建离宫別苑甚至官衙。还修建城墙,將这方圆二十里的风水宝地圈起来,建了四座红门。
朱棣还专门在南海子设置“海户”,专门看守南海子的林苑和野兽。
海户属於贱民,世代被禁在南海子之內,看管林苑,放养野兽,维护猎场。
近两百年下来,南海子的海户已有两万多人,生活更加困苦。
可是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明朝皇帝很少来南海子打猎。甚至正德之后的明朝诸帝,都很少离开北京城来南海子。但这些海户却仍然无法自由。
皇帝很少来,南海子中的野兽和林木就被太监们盗卖,成为中官们的一个財源。
中官们甚至勾结官商在南海子买下果园、渔场、林场,打猎、捕鱼、伐木,
烧炭盈利。
然后那些可怜的海户贱民,就成为中官和官商的奴隶,供其驱使,犹如牛马皇帝整日躲在九重深宫,都懒得出紫禁城,哪里关心城外的皇家园林?
万历啊万历,你这个拜金帝,说起来爱財如命,可是你的家奴在你的眼皮子低下,就在这北京城外盗卖御苑財物,你还不是稀里糊涂的懵然不知?
你这个废材,就是守財奴也当不好,真真就是个棒槌。
祖宗江山在你的手上还能有个好儿?活该被挖坟掘墓。
朱寅想到这里,忽然想起南海子的两万多海户贱民。
呵呵,两万多世代被压迫的海户,总有一千精壮吧?而且就在这北京城外,
要是朱寅眼晴微眯,神色有点阴鬱,立刻为录事寮想出了一个新的任务。
“走!”朱寅收回思绪,“咱们走卢沟桥,过永定河,从右安门入城!”
“我带路!”商阳老夫聊发的跃马扬鞭,当先而行。
数十人走出十余里,路上车马越来越多,前后左右都是意气风发、口音各异的行人,很多都是各地赶考的举子,如江河匯海般赶往京城。
也有辞官离京的致仕者、失意人。
真可谓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考场。
虽然进京赶考的举人都是鲜衣怒马,绝大多数也有隨从,可像朱寅这样带著数十人阵仗的人,却是不多。
毕竟大多数举人都不是出身富贵,就算考中举人突然宽裕了,也比不上朱寅这种有大金主的人。
眾人见到被眾星戴月般簇拥的清稚少年,无不目露好奇之色。
这清稚少年也就是十二三岁吧?可他一身士人的打扮,难道也是进京赶考的?
很快,就有南直举人认出了朱寅。
“江左朱郎!”
“大明神童!”
行人之中,带著两个小舅子当隨从的郝运来,立刻大笑道:“稚虎!你这么多马,怎么还落在我的后面?”
语气带著讥讽。
他始终记得朱寅两次拒绝他加入宣社,跌了他的脸面,心中对朱寅虽然佩服,却又耿耿於怀,心心念念的希望朱寅背运倒霉,好好出一口恶气。
朱稚虎啊朱稚虎,我命中有神秘贵人相助,这次一定会高中。至於你---就自求多福吧。
解元也未必一定能中进士!
若是我中了,你落榜了,我会去安慰你的。
朱寅也没想到快到北京了,遇到了郝运来,
“化吉兄做官入仕之心如火如荼,想必都没有给亲戚拜年,就匆匆北上了吧朱寅也出言讥讽。他不喜欢郝运来这种墙头草般的投机分子。这种人没有原则,只为升官发財,为人太不可靠。
当然,他也不会和郝运来撕破脸。
眾人听到两人话,这才断定朱寅真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国家祥瑞,江左朱郎。
“是南直解元朱稚虎?”
但是眾人只是惊讶、好奇、羡慕,却並没有停下来见礼攀谈的意思。
文人心气都很骄傲,尤其是即將参加会试的新科举人们,都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没有谁肯巴巴的主动来亲近朱寅这位最年轻的解元公,免得妨害自己的文运。
大家都是举人,都要参加会试,如今还没有开考,谁比谁差?你是解元又如何,就一定能中么?
南直隶的举人倒也罢了,他们知道朱寅有真本事,这个解元得来的还算公正。南直的举子们就算嫉妒,也不得不佩服。
可是两广、福建、河南、山东的举人们,却多多少少心中不服。嫉妒也好,
质疑也罢,反正对江左朱郎、大明神童的名头都有些不以为然。
十一岁的解元?怕是故意製造祥瑞的头吧。难道南直隶无人了,使得稚子成名?
朱寅心中有数,当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主动下马和路上不认识的举人敘礼结交。大家一起赶考,都是竞爭者,横竖各走各的路,看谁笑到最后。
你们不服我,我就拿个一甲给你们看看。
万历时期的会试、殿试考题,以及考官,他都记得很清楚,早就精心备好了文章,加上比任何人都了解万历,不出意外最差也是二甲,一甲也有很大把握。
有这种buff叠满的作弊神器,就算状元也不是完全没指望啊。
朱寅也见到了几个熟人,除了郝运来,还有朱国禎。
朱国禎本来是去年的解元,结果被自己夺了解元,屈居第二。他是歷史上的名臣,今年也会中进士,但名次並不靠前,好像连二甲都没上。
但牛人就是牛人,就算只是三甲,也在明史上大名鼎鼎,还是当过首辅的。
“文宇兄!”朱寅见到朱国禎,主动下马致意,“相逢於道,小弟惊喜莫名年过三十的朱国禎微笑著拱手道:“稚虎来的也巧,咱们刚好一起入京。你是住店还是住寺?我建议最好住寺。”
朱国禎有长者之风,看到朱寅年幼,对自己又很知礼,就想提醒一下。
朱寅却是粲然一笑,“谢文宇兄提醒,小弟早就托人找好了京中內城明时坊的慈云寺。”
朱寅早在去年,就派虎牙特务在北京慈云寺,定下了今年春天的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