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观音下凡?
沈一贯资格很老,早在四年前就是吏部侍郎。
但侍郎没干多久,可能就在政治斗爭中失败,只能请辞归乡,一直没有起復。
离开朝堂之后,他沉浸於研究庄子,风骨近道,非常低调。
寧採薇之前听朱寅说,沈一贯是好几年之后才入北京,直接入阁辅政。
可是因为穿越者的蝴蝶效应,海瑞不但没死还入京担任左都御史,提议起復沈一贯,沈一贯得以提前好几年入京。
寧採薇得到消息,立刻准备了一份厚礼,包括仪程、月饼、貂绒、奶粉、奶等物,亲自去送沈一贯。
寧採薇赶到寧波会馆时,原本冷清的沈公馆內外,已经人满为患。
光是轿子,就停了几十台。大官进去了,其他官员只能在外面候著。
谁都知道,沈一贯这次起復为吏部侍郎,应该要大用了。就是將来入阁也不是不可能。
不少官员都有点懊恼,之前以为沈一贯得罪了政府(內阁),起復无望,没来亲近,失去了烧冷灶的机会。
今日也只能临时抱佛脚,来混个脸熟了。
寧採薇见来拜见的官员很多,也只能在外面等候,却早被门子发现报了进去。
沈公馆的门子、奴僕、书童,都是拿过寧採薇银子的。哪怕是潜在有用的人,寧採薇也会不吝小恩小惠。
“老爷。”门子直入厅,对正在接待眾高官的沈一贯道:“採薇小娘子来了,在外面等呢。”
沈一贯笑道:“让她进来吧,就到这里。”
“是!”门子神色微喜,赶紧出去带寧採薇进来。
和外面等待的官员不同,厅中的官员,都是南京六部的堂官、抚按,一个个都是大人物。
可是他们没想到,沈一贯直接让一个小娘子来厅。
不一时,但听环佩叮噹,香风浮动,一个清稚少女身穿一袭月华裙,头上挽著两个角髻,落落大方的进入厅。
这女孩儿天生丽质,风姿清绝,当真是个世间罕见的美人胚子。她这一照面,似乎整个厅都亮了几分。
可惜却是一双天足。这一下子就落了下乘,黯然失色,立刻不足为道了。
“孩儿拜见先生,拜见各位老爷,万福。”
寧採薇盈盈下拜,先对沈一贯磕头,再对眾人磕头。
没办法。她不但是晚辈,还是女子,还是平民。
这种场合,那是一定要跪的。
眾人看到寧採薇只是金釵之年(十二),可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在自己等人面前也能气度从容,神色自若,不禁暗暗纳罕。
就是她一双“天脚”带来的不好印象,也烟消云散了。
此女,大不凡!
难怪会得沈一贯喜欢。
“起来吧。”沈一贯抚须微笑,“诸位,此女名叫寧採薇,钟灵毓秀,神情散朗,大有魏普之风,乃是我弟子朱寅未婚之妻。”
此言一出,眾人才知道,原来南雍神童朱寅还是沈一贯的弟子。
所谓师徒如父子。那么这女孩子,也就是沈一贯的徒媳,当然要来送行。
果然,神童之妻也如此不俗,还真是神情散朗,大有魏普之风。
沈一贯又对寧採薇道:“採薇,这位老爷是大宗伯,这位是大司寇-—-这位是行部—”
他每介绍一位,寧採薇就再次盈盈行礼,口称老爷万福。
沈一贯可不是海瑞,他笑指寧採薇,对眾人说道:“在下北上之后,还请诸位看顾这女儿家。”
“虽然她自有贵人看顾,可毕竟年幼,颇多不易。”
沈一贯的意思有两层。一是寧採薇背后还有大靠山,不要欺负她。二是希望在座的大佬之中,有人也愿意庇护朱寅和寧採薇。
同时也是一种表態:朱寅和寧採薇是我沈一贯的晚辈。
巡按御史乔壁星是见过寧採薇的,第一个说道:
“我听说,你在青桥里建厂招工,低息放贷,减免佃户负担,不少人都夸你善良仁慈。好好做,这也是福报。”
“谢行部老爷。”寧採薇敛社一礼,“这是我家稚虎的意思,他说君子仁人爱物,士人怜悯百姓疾苦。就算他年纪还小,没有出仕,也不敢忘仁义二字,不敢忘沈师教诲。”
此言一出,在座的大佬们都是点头讚赏。
朱寅如此年幼就在践行“仁义”二字,实属难得。南雍神童之名,也算当得起了。
这个寧採薇能说出这番话,果然也不是个简单的小女子。
沈一贯闻言更是满意,笑道:“稚虎如今正在贡院参加秋闈。他年仅十一,
当是两京十三省年纪最小的考生。只是这一科,取中机会不大。”
他这是客气话。
“那也未必。”礼部尚书王弘诲说道,“当年杨公十二岁中举,难说朱寅不能十一中举啊。”
他这话当然也是客气话。
在他心里,朱寅哪能和杨廷和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实际上在座的大人物,除了沈一贯和乔壁星之外,都不认为朱寅能考中,更別说能打破杨廷和的神话了。
那可是乡试!
他们认为,朱寅就算是神童,起码也要几年之后才有希望中举。
更部尚书丘也说起客气话,多少有点皮里阳秋:“大宗伯说的不错,朱寅可是肩吾兄的高徒,就算这次不中,下科也必中的。
工部尚书阴武卿言不由衷的笑道:“是这个道理。若是这科中了,那就是十一岁的孝廉,也算开国以来的奇观了,可谓祥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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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心中不认为朱寅能中举,当著沈一贯的面还是要说几句场面话。
沈一贯装糊涂的笑道:“那就借诸位吉言了。稚虎如真能中举,乡试鹿鸣宴时,就让他为诸位把盏斟酒。”
眾人闻言,都是呵呵一笑,其乐融融。他们倒是借著朱寅这个话题,活跃了气氛。
寧採薇十分乖巧,乾脆客串起了侍女,为眾人烹茶、斟茶,延长和这些人相处的时间,增加他们对自己的印象。
接著,又趁机献上早就准备好的奶,每人一盒,请老爷们品尝。
眾老爷虽然见多识广,享尽人间富贵,可哪里见过奶这种东西?
只见这奶的外盒上是一副精美的刻画,一个戴著绿色宝石项炼的女子,抱著一只白兔,上面是四个篆体字:月兔奶。
画上的嫦娥,不但脖子上的项炼是绿色,就是头簪、手鐲、戒指也是绿色,
倒也新奇。
这叫月兔奶么?名字也是新奇啊。
下面又是一行稍小的行书:“月兔奶,最甜最香。”
寧採薇欺负大明没有gg法,直接用了两个最字。
而这行字之下,又是一行蝇头小字:
“寧寅业,让人生更甜些。“
精美的纸盒后面,先是一段尺牘:
“大唐贞观十九年,寧氏敬献奶,曰软玉饯。宫妃、诸王、公主、勛贵、
使臣无不喜。太宗悦,赐名奶,封寧氏主为中散大夫,赐緋鱼袋。”
这段尺牘之下又是几行字:
“等级:限量上等品。“
“生產日期:万历十六年八月初八。”
“保质期:三年。”
有趣,有趣啊。还没尝到味道,这光看外盒上的字画尺牘,就足以引人注目了。
可眾人都是学富五车、熟读经史,却想不起来歷史上有“寧氏献”的记载,难道是自己读书不广,孤陋寡闻?
打开外盒,却是一颗颗油皮纸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寸长的乳白色块,羊脂玉一般,带著淡淡的奶香。
先不说口味如何,单看这奶的卖相,就已经不俗了。
乔壁星是个认真的人,不然怎么是山西老西儿呢?他剥开一颗奶,没有立刻品尝,而是问道:
“採薇,这寧氏献之事,我还真是闻所未闻,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么?”
丘捻动抚须,“老夫也没有见过记载。对唐史,老夫自问还算博知,却不知有寧氏献之事啊。”
王弘海也道:“即便真有此事,这献个奶,就能赐予緋鱼袋,封五品中散大夫,却是过了。太宗不是因口腹之慾,就滥行封赏之君。”
寧採薇被戳穿,心中暗骂这些人较真,神色不变的笑道:
“这是寧氏的家族秘史,当年还有封赏的敕书呢。或许史书中没有记载,但寧氏后裔却是知道的。”
乔壁星等人“哦”了一声,微笑不语。
沈一贯咳嗽一声,赶紧笑道:
“史书有正史官史,也有稗官野史啊。唐时故事,我等焉能尽知?就算正史不载,也未必没有发生,权当莫须有也。”
莫须有?眾人神色怪异,却也只能点头,不敢断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