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钉內传来的画面內,月光下的废弃街区一片狼藉,深邃的沟渠直抵视线尽头,剧烈震颤让画面出现些微颤动,漆黑天幕从上至下,將整个战场笼罩於其中。
比死亡还要厚重的气息压在眼镜青年的心头,哪怕是隔著遥远距离,额头也不自觉地淌下一滴冷汗。
他正想仔细观察,却见黑暗中佇立的那道模糊人影动作一顿,隨即若有所觉地朝著此处看来。
那双黄铜色调的眸子还未冷却,好似流淌熔岩的利刃。
“嘶—.”青年下意识地把手按在枪套上,在猛烈的精神衝击下跟跪后退。
赠!
与他同行的修女垂下眼眸,拔出半截剑身,冷然刃口映出毫无波动的眼神。
“你看见了什么?”
只要眼镜青年的回答有一丝犹豫,或者出现神智混乱的跡象,她的剑在下一刻就会落下一一而目標正是这位同伴。
“受膏者神学会”常年接触各种现世之外的影响,行走在疯狂边缘,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成为某些存在降临的媒介,因此从不允许成员单独行动,必要时刻,同伴会帮你“体面”。
“我看见了—————处战场。”
骸骨钉传来的画面骤然中断,眼镜青年把手从枪套上移开,並熟练地高高举起,以示自己意识清醒,並没有被影响。
“从建筑风格来看,应该是东伦敦的某个地方。”他们对任务地点做过详细的调查,不过“死界”带来的影响让画面始终蒙著一层黑幕,再加上骸骨钉投射造成的模糊化,他只能大致判断:“嗯,是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大概是市郊或者早已废弃的地方。”
“你是谁?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及这一次的任务。”修女没有放下警惕,不动声色地警了对方手上的骸骨钉一眼。
“艾博。”眼镜青年一一照做:“我受梅瑟神父的命令,前来调查“吸血鬼”相关事件。”
如果换成其他组织的成员,可能会怀疑同伴想趁机除掉自己,但艾博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式,並未感到不满一一每一个看似古怪的要求,背后往往都是先行者的生命!
“嗯。”
修女轻轻頷首,“啪”地扣回剑柄,继续问道:“说说你刚才看到的东西。”
艾博鬆了口气,把骸骨钉托在掌心:“是这个。”
他大致讲解一番刚才的情况,皱著眉道:“梅瑟神父走的时候可没说这件“遗物”还有投射功能。”
“不。”修女轻声摇头,指正道:“神父先生说的是————-在关键时刻,这枚圣钉能救我们的命,只是我们一直將其认为是战斗方面。”
言外之意,刚才的画面中包含的资讯也许能直接影响两人的生与死。
“这————·的確有这个可能。”
艾博仔细回忆,將画面中的资讯一一整理:“黑暗和迷雾笼罩了一切,我看不清。这也许是某些事情的预兆-战斗的波动十分恐怖,並且只持续了一瞬间,当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抵达尾声。黑夜被撕裂,大地轰鸣。最后『看到』我的那个人————.””
回忆到此,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很可怕。我嗅到了很浓的地狱气息,和那些大魔鬼的现世投影几乎没有区別-甚至要更胜一筹。”
“魔鬼。”修女咀嚼著这个熟悉的词汇,低头嘆息一声,意味莫名道:“从没有坚不可摧的堡垒。在这些『邪灵』、魔鬼的侵蚀下,现世的屏障早晚有一天將会破碎。”
“这正是我们存在的意义。”艾博深吸一口气:“我们是『受膏者”,也是背叛者。当神祗与伟大者再次归来,我们將会结成逆党——-这也是梅瑟神父一直在领导我们所做的事。”
“继续说说刚才的事情吧。”修女生硬地结束这个话题。
放在其他地方,魔鬼降临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但在伦敦郡则显得稀鬆平常一一这座城市早已被它的国王出售给某个大魔鬼,两座伦敦城间的联络不可割捨,真要有另外的魔鬼降临,第一时间將要面对的就是手握“日伦敦”的大魔鬼,用不著他们操心。
“为什么,圣钉会给出这样的『启示』?”修女低声喃喃,自问自答道:“因为我们在追查『吸血鬼』,而且正准备行动·———.”
“你觉得这场战斗和『吸血鬼』有关係?”艾博把恢復正常的骸骨钉收起,摸著下巴思考:“也许,你是对的。呵呵,这么看来,我们的任务还真是艰鉅又危险,说不准会是我们的最后—次行动。”
他似乎不太乐观,但语气十分轻鬆,就像在说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那么,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修女率先走向暮光教堂,新任的助祭已经快步走出来迎接神学会的两位“大人”,隔著老远就能看到那个諂媚的笑容。
她抱著剑匣,步履坚定。
“按计划行动。
“调集一切可支配的力量,全力追查“吸血鬼”。『
布琅庄园外的战场,“死界”缓缓收敛,將一枚枚灵魂货幣归於洛廉的手心。
他收回警向暮光教堂的视线,挥手散去黑红刀刃与三对阴影翅膀。
在他面前,“苦痛之狼”正在缓缓消散,非人的嘆息幽幽迴荡:“毁灭者,终將被自己毁灭。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洛廉蹲下来,与这位“老朋友”对视:“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看见你。”
他早就打算找时间“清算”这个当初突然来袭的敌人。
只是对它的本体实力不太清楚,又没有准確定位里世界的能力,原本打算等再次晋升、十拿九稳时再行动。
结果,蜘蛛魔盗团刚好帮他加速了这个过程。
“这么说来,我好像还应该谢谢你们。”洛廉打了个响指,脚下残余的一滩鲜血蠕动扭曲,勾勒成贝緹娜、莱维和绿裙女士的身影。
他们神色各异,但都恭顺地低头喊了一声:“尊主。”
洛廉没回应,静静地与“苦痛之狼”对视后者已经濒临毁灭,用余光注视著洛廉身旁的三个“尸生人”。
正巧,隨著战斗结束,黑夜也缓缓褪去,一丝天光从天边泄露,落在“苦痛之狼”与洛廉之间。
它化作緋色流光消散,只留下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语。
“歷史並不唯一,也许,我们会再次相见。””
毁灭之意將它包裹,从內到外搅成虚无。
在刚才的短暂战斗中,看似“苦痛之狼”更快落败,比阿尔戈斯还不如。但这是因为洛廉第一次在晋升后使出全力,如果换成阿尔戈斯,在这种状態下一个照面就可能丧生。
而廷达罗斯也没能从“苦痛之狼”的血液中发掘出任何记忆,整个存在就如同一张白纸。
歷史並不唯一?这个世界还真是充斥各种荒诞的底色,呵呵,死了都还要做谜语人,真是不忘初心—··洛廉一时间想到很多事情。
他一边思考,一边无声等候,没有试图將“苦痛之狼”转化为“尸生人”。
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没办法在掌握毁灭准则的里世界生物面前做到这种事情。
两秒钟后,“苦痛之狼”驻留在现世的最后一丝影响也消弹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