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苓的心思並不在他们身上,她瞧著別处。
她听到了脚步声,门被推开了,好些人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在人群中追寻,
寻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心才终於落下来。
她关上了窗户,回到妆檯前坐下,低头看桌上的羊角梳。
菱镜里漾起一泓春水,那笑意先从眼底漫出来。
她忽然觉得今天很好,大抵是这些年来,最好的一天。
因为,这是陪伴了她很多天的人,是她想要陪伴很多天的人,来给她提亲的日子啊。
堂屋內,庄行的父母,与芸苓的叔叔面对看面坐下。
双方都很熟悉了,互相来往了十多年,没有那么多的礼数。
庄行规规矩矩地坐著,虽是在山上时,他就说好了来年二月,去芸苓家中提亲,此事也告知了长辈,双方欲结为道侣,但这个时代的婚姻一事,当是父母之命,媒之言。
若非三书六礼娶回去的新娘,连律法都不认,所以再贫苦的人家,也会走完““纳采、纳幣、亲迎”三礼,只不过士族以金玉为聘礼,普通百姓就退而求其次,送上鹅与酒粮,再添些钱幣。
如今庄行家肯定不算是穷苦人家了,但他们家也並非什么士族大夫,不走那些繁文节。
话虽如此,该送的聘礼,自然不会马虎。
庄行与爹娘一起去宜都的市上挑了上好的金、金鐲、金坠,他去年又托知府的关係,买了一块未琢磨过的原玉,了一年,用那玉石亲手雕刻了一块玉雁,这才周全聘礼,上门提亲。
那边长辈们交谈著,说说笑笑,小妹庄茗却是不太坐得住了,四处张望,说道:“芸苓姐姐怎么还不出来。”
其实庄行心里也痒痒,心说小妹你问的好,回去给你买吃。
而庄良庆和祝禾听得女儿说话,便也会心一笑,站起来將聘礼奉上。
大虞律法规定,聘財达標即视同婚约成立,女方收了聘礼便禁止“悔婚”,
违者杖六十。
芸苓的叔叔婶婶这边赶忙伸出手,將聘礼收下,其实也就是走个流程,两家人都心知肚明,庄行和芸苓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还共在清玄山上修行。
双方共有心意喜结连理,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就该顺著。
那边把礼盒放在桌上,便说道:“我这就去把从女叫出来。”
她走进了里屋,不久后,牵著罗裙跃的芸苓走来。
堂屋里很多人,芸苓很少梳妆打扮一次,被这么多人瞧著,她的目光难免躲躲闪闪。
她想起了小的时候,她只敢把头髮披散下来,低看头走路,村里的人都躲看她,见了她,就要赶紧离开,有孩子的把孩子抱走,聊天谈话的立刻声。
她没忘记那种感觉,今日非同往日,她不比以前,內心不再那么脆弱,可还是担心头髮是不是哪里没有梳顺,妆容是不是哪里没画好看。
直到她与庄行的目光对上,她才鼓起勇气,走到了人前来,掩面行礼。
“姐姐今天好漂亮呀!”小妹惊呼。
庄行也看呆了眼,这张脸他看了千千方方遍,可看了千千方方遍,还是觉得她那么好看。
十七八岁的少女,只要愿意打扮一下,大多都是很好看的,何况芸苓本来就很美。
她一身淡绿衣裳,身形苗条轻盈,腰肢更是如柳般纤细,淡淡的妆容衬得她眉目如画,尤其是一双眼晴,清澈明亮,略带胆怯的眼神更是如秋水般,让人升起怜惜之意。
庄行一时竟有了种陌生感,倒不是说他觉得芸苓与他疏远了,只是他没想过,一个他看了快十年的女孩,会让他忽然春心荡漾,想要现在就牵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