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芸苓看著眼前的少年,这张脸是朦朦朧朧的。
神魂虚无縹緲,就好似一阵摸不著碰不见的烟雾,再加上雾一样的月光笼罩在他周身,让他看起来有些虚无縹緲。
真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像烟一样散开,再也见不著他了。
芸苓没由来地想起了那段灰暗毫无色彩的时间,那一年她三岁,她参加了父亲的葬礼。
她不相信她的父亲死了,三岁的她,不相信任何人,她是被强行拖到叔叔家的,到了夜晚,大人们睡熟的时候,她就偷偷从房间里跑出去。
那个寒冷的冬天,她穿著单薄的衣裳,一个人踩著雪,四肢冻的冰冷僵硬。
她在黑暗与风雪中,摸索著回到了自己的家,回到那间小小的茅屋,在那已经破烂不堪的屋舍里,她找到自己和父亲原来睡觉的木床,躺在上面,用陈旧的被褥,把自己裹起来。
被褥里塞是硬硬的茅草外加上一点蒲绒,以前有父亲为她取暖,所以她从来不觉得冷,可当她一个人躺在那张床上,才知道冷的四肢麻木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回到叔叔婶婶的家里,在烧著木炭的小火盆边烤火。
她寧愿冻死在那个地方,她把自己的全身都裹进了那张被褥里。
直到天快亮时,她才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二叔和找到了她,那两个平凡而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举著快要燃烧殆尽的火把,那火把上缠著旧布,淋上了昂贵的灯油,他们的发梢和衣服上,都落下了白雪。
二叔对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是你父亲用命换回来的。”
她听了这句话后,沉默地从那坚硬而冰冷的被子里逃了出来。
於是那一天之后,她开始好好地吃饭,好好地睡觉。
她开始珍惜自己的每一天,她在二叔和的照顾下慢慢地长大。
可她还是经常一个人待著,她坐在那条涓涓不断的溪流边一个人发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这地方好像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当大人们看到她的时候,都会快步走开,不敢多看她一眼。
虽然那一年她还小,但她知道这些人很不喜欢她,她觉得二叔和婶也不喜欢她,没有人喜欢她,每一个人都在盼望她消失,她真想一个人离开,可她又会想起那句话。
“你是你父亲用命换回来的。”
一个人的生命,原来是如此沉重的东西。
她努力地度过每一天,儘量不给叔叔婶婶添麻烦,她自己洗衣,也帮叔叔洗,她没那个力气劈柴,就到木林里去捡枯树枝,去竹林里捡干笋壳。
每一顿饭她都吃的很少,叔叔家也很不容易,那时候他们一天只吃两顿饭,早上和晚上各一顿,她只吃一点点,从来不敢吃饱。
如此,她熬过了五年。
在村里,她会避开人多的地方,出去捡柴洗衣的,她偶尔会看到一群孩子聚在一块,他们坐在石头上,在一棵平时村里人喝茶閒聊的木墩子上扳手腕,比谁的力气大。
她看到了一个男孩,男孩坐在那个木墩子的后面,把好些个比他的高大的孩子,都扳贏了。
那时候,她还不觉得自己会和这个男孩有所交集。
她曾经以为那种混沌的日子还很长久,但它终究在某个夕阳时分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