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逸突然问。
“没事,我爸知道我不回去。”
“我得给家里说声。”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手机也没电了。”清逸无辜地晃了晃自己手机,又问,“能不能借你的打个电话?”
但他却没有问杜康,而是问旁边的男生,对方刚从厕所里出来。
“我……你……可以借你朋友的……”男生支支吾吾道,下意识护住手机的位置。
“果然让述桐说对了,真是你啊。”清逸吐出口气,“杜康,上。”
……
“我操,我知道你小子平时阴,没想到在这藏着个大的,你他妈胆子真大啊!”
杜康吐了口吐沫,男生被刚刚被他捣了一拳,在地上打滚说不出话。
这时杜康才想起震惊地问死党,到底什么情况?
“他就是那个在隔板上写名字,指使李艺鹏动手的人。”
清逸便说着便回了个电话,“喂老师,你们回来吧,人已经抓到了。”
“等等,哥们,这又是什么情况?”
“别急,我一件件给你说起,先从这个人开始。”
清逸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强调的,李艺鹏妈妈那件事,是提前埋下的定时炸弹,而埋下这颗炸弹的最佳地点,只有学校。
“所以他就递了纸条给李艺鹏,煽动对方动手,这么明白了吧?”
杜康却立刻摇摇头:
“不对不对,我怎么记得城堡的事是咱们三个一起抓到的,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也不叫定时炸弹啊,没有咱们这颗炸弹怎么引爆?”
清逸说:
“这就是他们父子俩又一个失算的地方了,李艺鹏被述桐揪出来了,但你没发现吗,其实谁揪出来的都无所谓。
“既然这件事是他指使的,某种意义上,只有他提前知道砸城堡的人是谁,就算没有我们,他也会主动揭发的。这人行事风格和他爸一模一样,习惯藏在幕后,烂摊子丢给别人,把自己摘出去。
“所以他不仅要在隔板上写上名字,还为了彻底洗清自己的嫌疑,主动把这事告诉顾秋绵,你还记得吧,当初述桐去找过他,他的表现很反常。死活也不肯说什么。”
“这也是故意的?”杜康傻眼道。
清逸点头:
“没错,就是为了坐实暗恋者这个形象,既然暗恋,那就没道理做出报复顾秋绵的事;既然提前提醒,那也没道理会是指使李艺鹏的幕后黑手,但你反过来想,他把自己的嫌疑洗得太干净了,无数个巧合堆积在一起,那就是必然。”
说到这里,清逸低下头:
“实际上你根本没有暗恋吧,你全家都这么讨厌顾秋绵,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哪来的喜欢,不管是做同桌,还是嘘寒问暖,或者其他什么,其实都是在‘学校’这个地方了解顾秋绵的手段。”
“我说的没错吧。”
清逸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男生,嫌厌地吐出三个字:
“周子衡。”
……
“所以你和述桐还有老宋早就提前商量好了?就我俩被蒙在鼓里?”
少女膛目结舌。
她刚刚跟着班主任回来,不久前心里还七上八下的,谁知宋南山等离开了那三个男生的视线,就率先停下脚步,这哪里是去买水的样子。
只见男人转过身,弯下腰撑着膝盖,对她苦笑道:
“若萍啊,让你担心了,但这件事老师也是无奈……”
她正要问到底什么情况,却见老宋接到一个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立刻沉着脸点点头,大手一挥:
“走,回去再说!”
就迈开腿急着往回跑。
然后若萍就见到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三个男生突然倒了一个,明明刚才还一副一起八卦好战友的模样。
老宋直接去找清逸说话了,她只能问杜康,杜康这家伙也有点迷糊,说了半天才解释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只有他们两个被蒙在鼓里。
这时清逸终于有了空:
“嗯,老宋是述桐请来的外援,要不怎么突然喊咱们三个,还故意不带述桐他们俩。”
“那为什么不给我说?”若萍上去就要拧他。
“别别别,我是怕你俩露馅,说漏嘴了怎么办,再说述桐不是问过你了。是想提前知道答案还是等个惊喜。”
“那可真是个惊喜!”若萍气得牙痒痒,“我还差点怀疑老宋有什么情况,怪不得你整个下午都和个傻子一样!”
清逸摊手:
“没办法,不是特意想吓唬你,你想啊,在周末这个时间点上,我们要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把周子衡带出来,能名正言顺喊出学生的只有他了,谁让老宋是班主任呢。总不能咱们几个直接去找周子衡吧?”
“那之前老宋说什么钓鱼、什么手机没电、什么看电影,都是编的?故意说给周子衡听,让他给他爸报信?”
“差不多吧。”清逸点头,“不过看电影不是,是述桐自己提议的,他说待会要把抓凶手的地点放在学校天台上,正好他有那里的钥匙,而且地方宽敞点,万一凶手被逼急眼了,不会出现误伤的可能,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你们也知道述桐的性子,以防万一嘛。”
若萍被说服了,虽然嘴上不怎么情愿:
“那现在就算大功告成了?”
“基本上是这样,他爸已经上钩了,你看。”清逸晃了晃周子衡的手机,给若萍看父子俩的聊天记录,“虽然不算尘埃落定,但确实离成功只差最后一小步。”
“现在总算可以把整个案子说清楚了,不光你们憋得难受,其实我也是。”
清逸兴奋道:
“我数数目前为止有多少个事件,喔,居然有五六个,厕所隔间的名字、城堡报复事件、李艺鹏被叫家长、纵火案、再加上今天一整天的行动,保姆、钓鱼、搬课桌……这几个姑且不算,就从前面的讲起吧。
“这其中最关键的地方,也就是李艺鹏妈妈的事我就不重复了,反正它就是连通两端的关键点。
“从这件事往前的,就是儿子在学校里做的准备。
“从这件事往后的,就是父亲在校外的报复行动,你看,是不是一下就清晰了。
“这其中的第一个疑点,就是周子衡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毕竟他一开始就把自己洗得白白的,还‘暗恋’顾秋绵,又做了‘好人’,谁也不会把幕后黑手往他身上怀疑。
“这样你去推断周子衡的动机时,一定会绕不过一个坎,那就是他要在学校里报复顾秋绵,直接去报复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特意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述桐当时就是卡在了这个地方。
“但如果你别把城堡的事当作一个独立的事件看呢?而是和后续所有事联系在一起,你就会发现,他一开始就没对撕条围巾摔个积木这种小打小闹不在意,所作所为,就是为了给他爸创造一个脱身的机会。”
“你是说?”若萍听懂了,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没错啊。”
清逸也严肃地点点头:
“就像述桐说的那样,所谓凶手,不只一个。而是两人合谋作案,这个案子自始至终,就是一个从校内到校外、精心谋划、最终围绕报复顾家展开的一连串行动。”
说到这里清逸又笑了:
“但精心谋划又什么用,还不是被我们给捣破了,尤其是述桐,你们看啊,他是不是很像上天派过来为了阻止他们父子俩的。
“开始周子衡想跟顾秋绵坐同桌,被述桐抢了;后来他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想去主动揭发李艺鹏,被述桐提前揪出来了;再到他爸指使那五个人去烧顾秋绵家的别墅,又被述桐给送进去了。然后就是现在,他本来想给他爸报信,还是被述桐识破了。
“所以说,他这个护使者是不是当得够称职的?”
“我反正是真服了。换成我估计连李艺鹏都找不到。”杜康感慨了一句,“那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他纳闷道:
“述桐究竟是怎么怀疑到周子衡身上的?”
“这个啊。”清逸神秘地笑笑,“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巧合,我之前说了,述桐可是在奶茶店里撞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你就别卖关子了!”杜康若萍异口同声。
“很简单,就是他买奶茶的时候,正好奥利奥碎没了,老板娘就让她儿子帮忙把东西拿出来,述桐就是那时候想通这一切的,”
“他那时候就看见周子衡了?”
“准确地说,没有。”
“什么意思?”
“嗯……”清逸托着下巴想了想,“用他自己的话讲,他觉得自己可能和奥利奥有缘。”
“不是,这和奥利奥有什么关系?”
……
“这和奥利奥有什么关系?”
天台之上,男人也在错愕地大喊,那个刚刚还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男人,此时已经临近崩溃边缘了。
儿子就在对方手上,而且把自己的事全部供了出去,再拼个鱼死网破没有任何意义,他颓然地靠在楼梯间的墙上,一点点滑倒在地下。
天台的地面当然很冰凉,就如他的一颗心彻底冷了下去。
“其实和奥利奥没关系,”张述桐瞥了对方一眼,对方的反应和自己预料的丝毫不差,“粤利粤也不是不行,我当时甚至都没看清他的脸,你家店里不是有个杂货间吗,杂货间挂着布帘,他当时递奥利奥的时候只伸出了手,连身子都没有露出来。”
“那是为什么……”
“但是啊——”
他们班主任曾经说过,如果一句话中间出现了“但是”,就代表前面的话通通可以当作放屁了。
张述桐对这句粗鄙之语一直记得很深,老宋听见他拖了个长腔,也不由笑了。
这大概是独属于师徒两人的默契,就像他从奶茶店回来就把情况给老宋说清,那时候对方还没吃饭,刚从派出所出来,二话没说就急匆匆开车去接杜康,选择信任他的推测。
现在尘埃落定,老宋他们已经提前报了警,张述桐没急着理那个男人;
而是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想看眼时间,却发现这个小东西早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今天可真是辛苦它了。
电量还有百分之三十五的时候,他正式向死党们提出了今天的行动;
百分之三十四的时候,杜康已经在骑往顾秋绵家别墅的路上。
百分之三十的时候,他已经赶到了商业街;
滑下百分之三十的时候,他在若萍的协助下定位到了那家奶茶店;
随后剩余多少便没有仔细计算过了。
无非是二十多的时候,清逸告诉自己已经确定凶手;
不到二十的时候,他为了彻底甩开男人去了“基地”钓鱼;
十几个的时候又给老宋打了电话,十个往下则收到了周子衡上钩的消息;
而电量还有百分之三的时候,他带着顾秋绵向最后的地点赶去。
百分之一的时候——大鱼正式上钩。
那个在幕后谋划了一切的男人是个自负的性格,总以为自己没有了手机就仿佛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孤立无援、陷入绝路。
可张述桐没告诉对方的是,如果只是解决你,他根本不需要开机。
于是张述桐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那个男生,现在是夜里,当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换座那天,他阴差阳错地坐到了顾秋绵旁边,宋南山按名次排座,学生一个个进入教室;
那时张述桐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样的:
“一个皮肤有些黑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自己时愣了一下。”
当初的印象实在很浅,以至于第二天见到了又迅速忘了对方的名字。
当然还有一件事,城堡案是原时空里没有发生的、因自己的回溯而产生的变故——
很多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往往会败给一个小小的破绽,大小姐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时候他终于不用打牌,而是可以揭开最后的谜底:
“你想知道我怎么从他递奥利奥的时候猜到这一切的?其实很简单啊。”
在这对父子俩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张述桐淡淡开口:
“谁让你儿子长得这么黑呢。”
“——我光看手就能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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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