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古宝,唤作——应天石。”
薛安泰语气平缓,“其内藏着上古法阵,凭意念可迭加重量,至多有一山之力。”
他微微一笑,目光在薛向的指节上一掠:“我听说了,你能凭指力在玄胎铁母上写字,便知你定然在体术上有所奇遇。
炼体之路,煌煌正道,难就难在打熬气力、磨炼筋骨。此物与你,正相配合。”
薛向怔了片刻,心头震动。
能被称为“宝”的,皆是世间流传千载的遗珍,岂可轻得?
他郑重收起那枚应天石,起身一礼:“多谢六爷爷赐宝。”
话音未落,风入竹帘,烛影晃了一下。
再抬头时,薛安泰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薛向出客栈时,天边已挂出一轮新月。
他本想即刻返回沧澜学宫,研究这应天石,可想到答应赵欢欢的邀约,还是挪步朝那边去了。
夜色静柔,月华如纱。
赵欢欢独坐闺房,案上点着一盏琉璃小灯,灯影暖黄,将整间屋子映得如梦似幻。
她将屋内布置得极温馨,瓶里插着新采的白芍药,几缕香线轻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檀香。
小院内的婢女早已被她支开,连窗外的风声都显得格外安静。
她托着腮,怔怔望着那半扇未阖的轩窗,思绪如细雨般缠绵。
脑中浮起薛向的影子——那一袭青袍、那英俊瘦硬的脸庞,当然还有那杆神勇无比的钢枪。
忽地,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赵欢欢心头一颤,抬眼望去,月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于窗外,正含笑看着她。
赵欢欢一跃而起,轻薄的睡袍几乎拦不住山峦跳跃。
她满面酡红,立在门边,冲薛向招手,“又作妖,还不进来。”
“小娘子唤我何事?晚生只是内急,欲借个地方,行个方便。”
薛向笑吟吟盯着赵欢欢,越看越硬朗。
赵欢欢脸色一红,知他作妖。
鬼使神差地领他进了闺房,指着新箍的恭桶,要他自便。
薛向自称硬朗时不便,赵欢欢低眉轻笑,俯身窗边,探首窗外,轻轻摇晃山丘,轻吹一口气,扑灭了烛火。
灯火重重,人影交迭,桃林溪谷,自有风流。
又是一夜贪欢,赵欢欢化作一滩烂泥时,薛向还想着明日的观碑盛事,替她盖好锦被,精神抖擞出门去了。
返回沧澜学宫的洞府,寻四洲还在洞府前的青坪上修炼,见薛向归来,赶忙起身忙活,却被薛向止住。
“公子,您今日又大展神通了,我在这里都看见天空上的异象了。”
说话儿,寻四洲开启洞府中的灵阵。
“有吃的没有,饿了。”
薛向不急着进洞,在门前的青石上坐了,看着沧澜山脉的万点灯火,吹着冷风。
“有,牛肉包子,还有十多斤,我上锅蒸蒸,马上就得。”
寻四洲手脚麻利,不过片刻,两大屉包子,一锅开米粥,被他搬到薛向近前。
薛向吃了个满嘴牛油,五脏俱暖,便招呼寻四洲去睡下。
他则取出那枚薛安泰赠的应天石,意念加入,掌中的珠子流光闪过,立时变重。
随着薛向持续加力,他左手的青筋开始绽起,脚下的青坪开始剧烈晃动,唬了寻四洲一跳。
薛向赶忙挪移了意念,应天石恢复如初。
他心中暗喜,知道薛安泰送的是真宝贝,以后打熬气力、磨炼筋骨,不发愁了。
一夜好眠,直到次日,寻四洲将他叫醒。
饱餐一顿后,主峰的钟声响起,观碑的日子终于来到。
…………
天高云阔,秋意入骨。
星河观前的广场辽阔如镜,青石铺就的地面被灵光洗得发亮,一条条阵纹在地底若隐若现,像呼吸一般流转着微光。
四方立着古铜灯柱,灯焰安静,映出无数修士的影子。
此刻的观碑广场,早已人声寂寂。
风从群山之间穿过,掠起卷轴与衣袂的轻响。
数百名儒生分列其上,整齐而肃。
他们分为三大阵营。
最西侧为沧澜学宫一众弟子,蓝衣为主,胸口绣着白鹭云纹,气息内敛,书卷气最盛。
南侧阵营,则是剑南学宫的人马,多着黑衫束带,人数不少,剑南学宫的高层基本都随队到来,其中便有薛向的熟人,礼院长老沈抱石。
北便,人群最为杂乱,却气势隐隐压过两大学宫的人马,那是中枢阵营。
此间人马,皆是由朝廷指定要安排的内定指标。
成员多是秘地子弟、京中官宦子弟、及历代恩荫之生。
其衣饰虽不统一,却各佩文印,但个个气势雄张。
这三方人马彼此分隔而立,隐隐成鼎足之势。
秋风从山巅掠过,吹动旗角猎猎,天地之间,肃然如洗。
随着一阵低沉的钟声自观前传来,列阵两侧的儒生齐齐肃立。
阵纹之下的灵光一寸寸亮起,映出几道身影自星河石阶缓步而下。
首位登场者,是沧澜州掌印寺掌印、风纪司司尊——慕青牛。
此人身着墨袍,胸口绣盘螭金印,神情冷峻。
他掌监察之权,风纪司所至,无人敢妄言。
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位掌印——清吏司司尊童安南。
他一袭素衣,发挽青簪,步履极稳。其人以清正著称,曾以一案平定三府贪墨,气势不显,却有肃杀之意。
再下,是沧澜学宫宫观使倪全文,是有名的中年大帅哥,文袍上绣着三山九水之纹。
此人也是薛向的明德洞玄马甲的老熟人,薛向和他打得交道颇多。
但今日再见,倪全文气势分明不同,显是入了新境界,大概是突破了结丹桎梏,迈入了元婴之境。
其后随行的,皆是学宫诸位长老,各执院令与卷轴,气息温厚,薛向的座师,魏范也在其中。
另一侧,剑南学宫阵营中也走出几道身影。
为首者是宫观使樊星辰,身披玄衣,佩剑而行。此人素来锋锐,剑眉入鬓;
其后各院长老列阵,黑衫似潮,文气之锋几乎割裂空气。
薛向在魏范家见过的剑南学宫礼院长老沈抱石,也在其中。
片刻后,中枢阵营也走出一帮贵胄官人。
沈三山身披朝服而行,腰悬紫金礼印,面容端方,步履不急不缓。
他本是礼殿中枢要员,奉命监督此次观碑盛事。
随行者皆是朝中贤达、诸郡名儒,各自衣冠整肃,神情庄然。
一时间,星河观前的广场上,名流云集,高官并列。
又一道悠扬的钟声响起,广场西北角忽有灵光腾起。
数十名身披青铜纹袍的修士踏阵而来,衣襟上皆绣着复杂的阵纹印记,他们步伐整齐。
“是护阵营的人到了。”
有人低声道。
护阵营的人马一到场,便忙活开了。
几名阵师分列四方,开始布设灵桩,阵纹从广场边缘一路蔓延至碑座下方,灵光交织成网,隐隐有雷声在地下滚动。
议论声随之起伏。
“这次的防护规格,比往届还高。”
“也该如此,三年才开一次文道碑,人潮汹涌,若真有人趁机捣乱,后果难料。”
“文道碑不止能赐予文脉之。那碑内的浩荡文脉,能淬魂、能塑体,连邪修、巫族、灵族,都想趁机吸纳几分。谁知他们是不是躲在暗处窥伺,准备伺机而动。”
“这只是原因之一,圣碑既通天道,若不设阵护持,一旦开始观想,怕连山河都要被震碎。”
半柱香后,随着阵纹封合,地面灵光愈盛,一道淡金色的护幕缓缓升起,笼罩整个广场,映得天光都失去颜色。
“阵成。”
护阵营首领高声喝道。
全场肃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