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方文的军官上前轻叩朱漆大门，门內很快传来脚步声，一个穿著灰布长衫、戴著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开了门，见到军官便恭敬地頷首：“王副官，將军在里面等著呢。”

方文和龚修能跟著两人穿过小巧的庭院，院中央种著一棵老榕树，枝叶繁茂得几乎遮住半个院子，树下摆著一张石桌和四把石凳，桌上还放著半盏没喝完的绿茶，显然蔡將军方才还在这里待过。

走进客厅，方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藤椅上的人。

六年未见，蔡將军鬢角添了不少白髮，原本挺拔的身形也微微有些佝僂，身上穿著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著一块旧怀表，錶盘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听到脚步声，蔡將军抬起头，目光落在方文身上时，仿佛从方文身上看到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隨即起身。

“好久不见方总经理。”

方文与其握手。“蔡將军，六年未见，您一向可好？”

“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蔡將军苦笑一声，示意眾人坐下，又让佣人端来茶水，“自从福建事变后，我就像无根的浮萍，辗转了好几个地方，直到去年才来桂系落脚，掛了个参议的閒职，也算有个安稳住处。”

说话间，蔡將军的目光扫过方文身旁的龚修能，又落回方文身上：“北海巢营长的电报，我是最先知道的，你们能守住北海港，军中多有夸讚。对於你的那些事情，也愿意帮忙。我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事，你可以和我谈。”

方文点头，从怀中掏出巢营长绘製的路线图，平铺在桌上：“將军明鑑，我此次是想將一批坦克从北海运往阳江，可沿途路况复杂，不少路段需要修整，还得靠桂系沿途乡所协助。你看？”

蔡將军俯身盯著地图，指尖顺著廉北公路的路线缓缓移动，眉头微微蹙起：“廉北公路我知道，当年十九路军在广东驻防时，我还去过合浦。这条路確实可以走坦克，不过合浦到湛江那段泥路，当年连卡车走都费劲，更別说坦克了。”

他是多年行伍，对於军事行军太清楚了。

顿了顿，蔡將军抬头看向方文，眼中多了几分郑重，“你的那些装备，是用来对付日军的，阳江一带，既是沿海，又要防御广州方向的日军，非常重要，我会尽力帮忙。”

“谢谢將军。”方文诚挚回道。

“沿途我能帮你协调。虽说我在桂系只是个閒职，也能在地方上说得上话。这样吧，我帮你从军中调一批工兵，让他们帮忙加固桥樑、铺垫碎石，安铺渡口的临时便桥也能让他们提前搭建。”说到这里，蔡將军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我现在毕竟没有实职，在桂系说话也不是处处管用。另外阳春境內的丘陵路段，坡度太陡，就算有乡所帮忙填补，坦克通行也有风险，你得让驾驶员多留意。”

方文连忙起身道谢，抱拳：“多谢將军帮忙，若此次能顺利將装备送到阳江，往后有需要方某的地方，定当尽力。”

他这个承诺，正是对方想要的。

蔡將军露出笑容，继续谈起细节。

此事要进行，还需要工兵从南寧派往北海。

这些工兵，以及携带的修桥铺路装备，还有沿途的乡所费，方文承诺可以给与补助。

有钱，效率自然就上来了，副官领命出去联繫工兵，以及办妥政务批文。

方文与蔡將军继续交谈。

话题很快就又回到了十九路军上面。

蔡將军脸上露出一丝感慨：“当年福建事变，若不是局势不利，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你的那些部下，现在怎样？”方文好奇问道。

“很多不再军中任职，这些人有的去了香港，有的在国內为抗日奔走。也有分散到各处军队的，我们桂系就有两名，还有在东江自己组织抗日力量作战的。”

蔡將军提了很多名字，唯有一个他没有提及，此人靠著黄埔军校出身已经转投中央军，现在火速升迁，已经是二十七军的军长，驻防陕西潼关。

可以说，已经和蔡將军，以及十九路军彻底割裂了，成为常凯申的嫡系。

此人方文是知道的，他自然不会提及坏了蔡將军的谈性。

可在这时，副官从外面回来，急切道。

“將军，李司令、白主任在刚才召开了高级军事会议，要你过去。”

蔡將军没有立即出发，而是问道：“方先生的事情弄好了吗？”

“妥了。”副官回道。

“那就好。”蔡將军回头看向方文。“方先生，你在我这里稍等，我去开完会就回来。“

“好的。”方文回道。

在蔡將军家里等候了一个多小时。

开完会的蔡將军回来了。

陪著他回来的副官，高兴在府內宣布：“將军现在是第 2路军指挥，任命已经下来。”

桂系第 2路军指挥的军职，可比“桂军参议”更具实权，也算是六年时间里，蔡將军第一次掌握了军权。

府內的家眷立即热闹起来，准备张罗酒席在家里庆祝下。

方文也在，自然就留了下来。

一屋人，包括管家僕人副官，还有方文和龚修能二人，坐了两桌。

方文和蔡將军一桌。

他举杯敬酒：“恭喜蔡將军再掌兵权。”

蔡將军与其遥对，一饮而尽。

隨后，方文问道：“这个第 2路军指挥，是负责哪里的？”

“我將会率部进入粤南抵御日军可能的登陆攻势。”蔡將军很开心，和方文聊起了他的2路军。

这个2路军，包括的桂军嫡系与十九路军旧部。

有第 188师（桂系部队，参与过武汉会战）。

独立第 1团（十九路军余部）。

另外还有。

粤南防空独立小队（4门博福斯 75毫米高射炮）。

桂军第 4工兵连（第 16集团军直辖，临时配属第 2路军，装备钢轨、炸药、木樑等工程器材。）

可以说，第2路军將要去的地方，正好就是方文的坦克部队通过的地方。

完全可以藉助第2路军的帮助，让坦克和火箭车更快的前往阳江布防。

也不需要再去找工兵部队了。

这倒是个意外惊喜。

第二路军信任指挥下令，让桂军第 4工兵连先行携带各种修桥铺路的工程器材先行出发，前往合浦。

方文也结束了南寧之行，驾驶飞机返回北海。

回到北海后，他便组织车队出发，从北海港前往合浦。

这一路，倒是平稳，没有出现问题。

隨后部队在合浦廉州镇驻扎，等待工兵的到来。

方文没有继续逗留在合浦陪著坦克队一同等待的想法，他將坦克通行任务交给了坦克队长刘玉宝，自己驾驶飞机返回仰光。

此时的欧洲，德波战爭正在进行，一旦波兰扛不住了，飞机海上撤退航线將会启用，方文得把握住这个机会，將那批波兰飞机工程师和技术人员纳入囊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