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你还能撑住吗?”卢广宇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怕他一头栽倒在路上。
“无妨。”陆北顾摆摆手。
回到学舍,陆北顾用最快的速度脱掉那身几乎腌入味的衣衫,拿起干布巾沾了木盆里的凉水,用力擦了擦皮肤,冰凉的感觉让他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随后换上干净的衣衫,束好发髻,虽然镜中的陆北顾难掩憔悴,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锋锐。
上午的课陆北顾难得地摸了鱼,基本上没怎么听,只是把这三天的思路又整理了一下。
等到了下午就没课了,吃完午饭,陆北顾回到学舍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这还是卢广宇特意把他叫醒的。
“我好了,走吧。”
陆北顾简单洗漱,对等在门口的舍友们说道。
吃完饭几人一同前往州学正堂,正堂是举行重要仪式或考试的地方,分舍考试就在这里考。
路上遇到的其他州学生,有的行色匆匆,口中念念有词,有的面色紧张,也有的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正堂大门已开,学官们神情肃穆地站在门口,负责查验学牌,引导入场。
他们还是以下舍生的身份在下舍生的考场参加考试,但所有考场的考卷都是一样的,这场考试结束之后,州学就会按照新的全体排名来重新分舍。
“学牌。”一位学官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陆北顾递上学牌,学官仔细查验后,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今年迎新雅集第一名新生的名字学官当然听说过,不过并未多言,只是挥手示意他进去。
巨大的正堂内,一排排考案早已整齐排开。
考案之间间隔不小,且每张考案上都贴好了写有考生的名字和学牌编号的纸。
监考的学官们身着公服,正站在前方稍高的台阶之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
整个考场鸦雀无声,只有考生们找到自己位置后在考案上整理笔墨纸砚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陆北顾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静静地坐下。
“铛——!”
一声清越悠长的铜锣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考场的死寂,也宣告着分舍考试正式开始!
监考官洪亮的声音响彻正堂:“诸生肃静!本次分舍考试,考帖经、墨义、诗赋、策论四科,考试期间,不得喧哗,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左顾右盼!违者,以舞弊论处,逐出州学!开卷!”
试卷被依次分发下来,落在考案上。
帖经,没什么好说的,虽然有难度,出现了部分倒拔题,但难度没到州试那个级别,对于学霸来讲不太可能出错。
至于墨义,当陆北顾的视线掠过一道关于《春秋》的题目时,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那道题的核心,赫然指向“郑伯克段于鄢”中“克”字的微言大义之争!
这与他最后在藏书楼四层反复推敲、试图无限逼近的那个关键破题点,几乎完美契合!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苦功,无数真题的洗礼,顶级答卷的模仿,考官批语的揣摩.在这一刻,化作了无比清晰的答题思路和澎湃的自信!
陆北顾没有丝毫犹豫,嘴角甚至弯起一丝极淡的、只有自己才懂的笑意。
他稳稳地提起笔,笔锋落在洁白的试卷纸上,没有丝毫凝滞,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直指核心的笃定。
“‘克’者,非独力胜,乃心诛之谓也。段恃宠而骄,其恶积于庄公之默纵;庄公隐忍待时,其锋藏于‘多行不义’之箴言。左氏叙其迹,穀梁诛其心,‘克’之一字,实蕴庙算之深、骨肉相残之酷!”
这正是他融汇《左传》叙事与《穀梁传》“能杀”之论,直指郑庄公处心积虑、养成其恶而后诛之的核心!
笔落句成,锋芒毕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