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之前她也曾免去过一场更大的血光。
刘岐看着她,无声认真许多:“多谢你。”
想了想,添了句正式的称呼:“姜君。”
时下男女皆可称为君,以显郑重与尊重。
这称呼叫少微愣了一会儿,心底升起一种怪异感受,好似她穿上了姜负的衣衫扮作了一个厉害的大人物,一时竟有些莫名心虚,背上好似有虫子爬。
但她向来愈心虚面上便愈傲气,此刻无声坐直几分,沉稳中又带着几分自信神色:“先前就说过了,不必谢我,即便帮了你,也是误打误撞。”
少微不想再被他郑重道谢,是以未给他再开口的机会,便强硬地岔开了话题,问他:“照此说来,你今日射杀那黄节,也是为后续做戏了?想让人觉得你很不冷静?”
又是极直白的措辞。
刘岐点头,重复她的直白:“是,想让人觉得我很不冷静——如我此等偏激之人,受辱之后抓住对方把柄来杀人不是很应该吗?”
“杀他也是为绝后患,我之祸患已然实多,此等事却不宜多多益善。”
他说罢这些,微微笑了笑,坦诚补充道:“不过也确实有些不冷静,我确实很想杀他。”
少微默然了一下,只觉简直要被他绕晕了。
晕得不是他这些话,而是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她以为他的不冷静全是伪装,内里必然衬着一副沉稳模样,可他这内里的沉稳,似乎又只是疯得很内敛。
黑下以为是白,白里却又见另一层黑。
既有慎之又慎的蛰伏谋划,又有押上一切的放手一搏。
少微忽然想到姜负说过的话——终身谨慎者是为求活,而搏命者所求是那一刹那的得偿所愿,二者各得其所,不分高低。
少微琢磨了片刻,大约明白了刘岐此人矛盾行事的缘故。
他的谨慎不是为了求活,从前世他的下场来看他便不是一个只求苟活的人。
他之所以谨慎,大约只是想尽量往前多走一步,多杀一人。
所以此人确实疯得很内敛很隐晦。
少微左看右看,死活也看不出一丁点此人前世濒死时的影子了,彼时他如一只鳞羽凋落的白泽,莫名就叫少微觉得很祥瑞。
她从未见过有人能死得那样祥瑞。
不知是否他这一世经历有变,目睹了什么,由此改变了性情底色,还是说他前世大部分时候也是疯得很内敛,只是垂死之际心气疯气皆散去,机缘巧合之下,便短暂地平和祥瑞了那么一下。
少微由此联想对比自己垂死时的心境,她却不同,她死时也是咬牙切齿的,人生态度很称得上从一而终。
久坐之下,身上伤处和骨头都有些酸疼,少微欲起身稍加活动,便不再多问什么,为话题做出最后的总结:“只可恨祝执还未咽气,他断了一臂,此地湿潮,最好伤重不治叫他就此丧命。”
这与其说是总结,倒不如说是诅咒。
刘岐接过话:“留一条命也好,于他而言失了右臂只会比死更加痛苦。”
少微边起身边道:“这种人分明死得越快越好,我不喜欢他活着,我必还要杀他。”
她坐得太久,起身之下扯动了伤口,虽未出声,却也疼得皱眉龇牙,生动表情搭配着这果断杀伐,叫刘岐忽而有些出神。
她就连恨也是明澈果决的。
反观他,好似一身潮湿血气的鬼。
少年有些自嘲地垂下了眼睫。
而这时,内室忽然传来一阵“笃笃”声响,似是窗棂被敲击之声。
这敲击声不重却颇有节奏,绝非风吹所致,刘岐立时警惕:“邓护。”
邓护反应与动作皆迅速,大步跨出,却被刚站稳的少微伸手一把拽住了手臂,她力大无穷,纵是力气还未完全恢复,此刻也将邓护拽得生生后退了一步。
声音伴着动作:“是来寻我的,你莫要惊吓到它!”
言毕,少微便提着衣裙瘸着一只腿往内室匆匆跳去。
那叩击声是她与沾沾的暗号!
沾沾回来了,家奴多半也在附近了!
少微奔到窗边,伸手支开小窗一扇,果见一团黄白蹲在窗棂上正孜孜不倦地啄着另一扇窗户。
见窗已打开,鸟儿扭头看来,眼皮眨了眨,羽冠后压,歪了歪脑袋,疑惑了片刻,忽然扇动翅膀离开。
见它好似认错了人走错了门一般转身而去,少微恼声喊:“是我!回来!”
沾沾听到这熟悉声音,才蓦地迷途知返,在空中紧急刹停,啾啾叫着飞回。
少微伸出手,沾沾落在她小臂上,少微立即问:“他人呢?可带过来了?”
沾沾伸出一边翅膀,向后方示意:“家奴已带到!速速传来!速速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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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