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场演示,孩子们都看得入迷。
“他是讲牌人。”旁边有人悄声说。
“讲牌人?”伊恩回头。
一个面容温和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将一本薄薄的自印书籍递给他,封面是粗纸缝订,上头写着:
《秘诡与我们:百姓讲牌第一课》
“我们组了个社团。”那人说,“在旧教堂地下教室。我们不绑定,不施术,只讲故事。”
“我们希望,让每一个命纹未开的人,也能明白,秘诡不只是天启——它,是知识。”
伊恩翻开书页,第一页是一幅插画:一个编号者,背着破旧军包站在街头,身后墙上刚刷上的涂鸦写着:
“命纹不只是印记,是工具。”
“你们从哪学的?”伊恩问。
那人摊开双手,笑得安然:
“鲸墓号回来的军人讲的,晨星时报写的,我们读了,就自己去编了。”
“这是你们的‘革命’?”
“不是。”那人正色,“这是我们自己的词典。”
——
夜色渐临,旧街角灯火次第亮起。
但这次,不再是魔能轨道集中供能。
而是世界系《灶心微焰》被激活,秘诡直接唤出小片火光。
一位妇人站在路边,召出稳定火焰,在铁锅中煮着粥。她一边搅拌,一边将手心上那枚黯淡的命纹印给路人看:
“这是我儿子留下的卡。他死在鲸墓上,命纹还在,我便替他用下去。”
“你怕吗?”有人问。
她摇头,眼神清澈坚定:
“他们说秘诡危险。”
“可我只知道——这火,是他回来的方式。”
伊恩记下这句话,写在随身的风语卷页上。
他知道,这一切还未构成体系,很多还只是自发的联动、朦胧的尝试。
但他知道——
“这是第一场启蒙。”
他轻声道。
“不是关于力量,而是关于命名。”
而在他身后,第一批“平民讲牌会”正在悄悄成型。
他们不战斗、不投靠势力。
他们只讲述编号者的故事——
用“解构、记忆、共鸣”的方式,让秘诡,第一次成为凡人共同的语言。
雾都的夜,很静。
街灯尚未全亮,但在旧城区、晨星巷尾、石塔街角、雾影港边,有一些东西,比街灯更早亮起。
它们不是火。
是牌。
秘诡卡。
曾经只属于贵族的秘诡卡,如今正被一群“非绑定者”围坐在一间由废旧军械库改造的平民会所内,
铺展在一张修补过无数次的木桌中央,卡光微闪,映出一张张认真却陌生的脸。
“欢迎来到第一堂讲牌课。”
声音来自伊恩。
他没有穿海军制服,也没有佩戴那枚象征风语者的项饰。
他只是披着一件雾都旧水手披风,袖口沾着晨星报社印刷间的墨痕,一角还破着一个口子。
“我不会教你们怎么战斗。”
他环视四周,眼神沉静,却不躲闪:
“我只想说一件事——这不是你们偷来的东西。”
他摊开手中一张泛黄的卡牌,卡面光线跳动,轻轻浮现出一条盘绕潮汐纹路的海兽骨骼图像。
【秘诡卡·生命系·潮鸣海螯】
“这张卡,曾属于一位编号者。他在鲸墓竞技场的第十轮,斩杀七人,只为保住这张碎片。”
“他沉眠后被送去贵族庄园,训练猎犬——但他没丢掉这张卡。”
伊恩将卡牌平放在桌上,语气不高,却在每一处角落响起:
“他说:‘我死一次换来的,不该再属于别人。’”
短暂的沉寂落下。
那一刻,灯火中不再有敬畏,只有一种几乎可以称为“夺回”的静默。
一种如潮水蓄势的尊严。
——
讲牌会后,许多从未拥有命纹的人围住伊恩提问。
“我们也能用卡吗?就算没绑定?”
“秘诡社说非贵族持牌要报备,我们会不会被抓?”
“我们家以前连编号都没有……那是不是连讲也不该讲?”
伊恩笑了笑,走到墙边,取下一张贴着的纸条。
那纸上写着:
“编号αf-14,前持有者不详,救起两名平民后沉眠。”
他举起纸片,语气轻,却带着从海风里吹来的坚定:
“讲他的人不需要牌,只需要记得他的名字。”
“你们能讲,就能拥有。”
“拥有,不是使用权,是理解权。”
——
那一夜之后,雾都出现了第一批“牌名墙”。
它们不似梦灯碑那般肃穆沉重,也没有纪念碑的庄严,它们只是城市墙角被重新粉刷的空白上,写下的几行字。
有的只写着:
“编号者讲述录·今日讲牌人:‘伊恩’。”
下面是几组编号、卡牌代号、简述与使用者事迹。
没有军印,没有标章,没有等级编号。
但这些墙被迅速拓印、抄录、传播,从鱼市场的破棚,到教堂后街的书店巷,乃至风信井口的茶摊后墙。
人们第一次,不是从军报或教会布道里得知秘诡的名字。
而是从口口相传的讲述中,从邻人故事里、从兄长回忆中、从孩子睡前的灯下,慢慢知道:
秘诡,不只是神术的代号。
它是一个人曾经流血、有人记住、用名字捧出的一张卡。
一场权力的剥夺,才让他们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拥有”。
伊恩坐在晨星报社顶楼,望着远处越来越多的灯火。
雷克斯正在院中教编号者做射击动作,身形稳健,语气吼得震耳;
巴洛克带回一批伤员军属,正安置在报社后棚中,用旧毛毯盖身。
司命没出现,只留下了一张新排版的副刊草稿。
标题是:
《秘诡与市井·讲牌人的星期计划》
第一期署名:伊恩。
伊恩指尖缓缓滑过那张还带着墨香的纸,低声读出其中一段:
“若未来的孩子第一次听到‘秘诡’,不是从祷言中,不是从贵族嘴里,而是——”
“从某个渔夫讲的故事,从某个送报童的母亲口中,从某张旧卡的裂痕里。”
“那么,革命就算完成了一半。”
“因为——这不再是他们的奇迹。”
“是我们的工具。”
他合上那张副刊,抬头望天。
雾还在,夜还深,星光尚未冲破帝国之幕。
可他知道,那些藏在旧牌中的名字,已经重新开始被念出。
而这,就是语言从恐惧中挣脱的起点。
“秘诡的革命,不会从铁与火开始。”
“它始于一次命名,一次讲述,一次把卡牌贴上街角的举动。”
“他们说火能焚城,而他们,只是让每一扇门……多了把钥匙。”
——《讲牌社·第一夜诗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