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光同时扫过梁进刚刚走出的那片废墟——银库的方向!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了两人全身!
“不好!银子!”
严子安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银车!”
岑睿峰也是脸色剧变!
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再也顾不得其他,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坍塌的银库方向俯冲而下!
当他们冲入库房内部时,只见——
空!
荡!
如!
也!
预想中堆积如山的银箱,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面上只留下大片大片深陷的压痕,以及散落的尘埃和瓦砾,证明着它们曾经存在过。
整个库房,空旷得如同被巨兽舔舐过一遍,干净得令人心头发寒!
“银……银子呢?!”
严子安的声音尖锐得如同夜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愤怒和难以置信!
他浑身剧烈颤抖,那身代表缉事厂威严的便服,此刻也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背上。
“怎么可能?!那么多的银子!他是怎么运走的?!飞了吗?!”
他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库房角落里那个臃肿的身影——沈万石:
“沈行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银子呢?!”
沈万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茫然,摊开双手,声音带着哭腔:
“大……大人!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啊!”
“小人赶到时……这里就只有宋江一个贼人,而银子……银子全都不见了!”
他语无伦次,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不是沈万石不想说实话。
而是梁进那种将银子全部变没的手段太过匪夷所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解释起来更是困难。
要是解释不清楚,说不定还给自己招来祸患。
还不如装糊涂。
反正现在银子是没了,该解决的是随后的事情。
“混账!!!”
严子安气得几乎吐血,一脚踹飞了旁边半截断木。
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崩断的边缘。
作为银车的最终守护者,丢了银子,这责任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岑睿峰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上的压痕,试图找出蛛丝马迹,最终却一无所获。
他站起身,声音沙哑而凝重:
“大人!不能让他们跑了!现在追,或许还来得及!”
“那宋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瞬间将几千万两银子运出城!必然还在附近!”
夺回银子,是唯一的活路!
严子安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意与贪婪疯狂交织。
追?
面对至少三个三品战力,风险太大!
但银子的诱惑和责任的重压,又让他极度不甘!
“不!”
严子安猛地低吼一声,强行压下冲动,脸上肌肉扭曲,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让他们走!就让他们替我们保管几个时辰!”
他眼中闪烁着阴狠毒辣的光芒,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银子,最终必定会运回宴山寨!”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擒风一到,我们立刻去东州!请平城郡王调集大军,围剿宴山!”
“届时,我要让整个宴山寨——鸡犬不留!”
“把属于朝廷的银子,连本带利地给我吐出来!宋江……我要亲手剐了他!”
……
锦西城,西街口。
梁进与木山青并肩而行,很快便来到了之前斐彪、韩童与钟离撼混战的街区附近。
韩童和斐彪正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上,两人脸上都残留着惊魂未定之色.
他们显然也刚从九空无界那恐怖的死亡体验中挣脱出来,眼神中还带着茫然和心有余悸。
而那位“洪钟客”钟离撼,则依旧如同磐石般矗立在那里。
他双臂环抱着他那口沉重无比的青铜巨钟,钟身上布满战斗留下的凹痕和划痕。
他怒目圆睁,须发戟张,如同受伤的猛虎,死死盯着走来的梁进和木山青,眼中充满了仇恨与决绝!
“哼!”
钟离撼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冷哼,声震四野:
“要杀就杀!要剐便剐!”
“我钟离撼顶天立地,今日栽在你们手里,认了!”
“但想让老子摇尾乞怜?做梦!”
“老子就是死,也要站着死!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
他声若洪钟,充满了悲壮与不屈。
在他看来,梁进和木山青明显是斐彪、韩童的同伙。
今夜自己以一敌二本就艰难,如今又来了两个深不可测的高手,绝无生还可能!
但武者的尊严,让他宁折不弯!
梁进看着这位如同愤怒雄狮般的壮汉,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这人同样是个至义之人,梁进也不想轻易杀他。
于是梁进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想,你误会了。”
“我,跟他们可不是一伙的。”
他抬手指了指斐彪和韩童,随后目光坦诚地看着钟离撼:
“如果可以的话,在下倒是愿意帮忙调解一下你们之间的恩怨。”
此言一出,钟离撼愣住了,铜铃般的眼睛里充满了错愕和不解。
不是一伙的?调解?
这黑脸汉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一旁的韩童,在经历了九空无界的惊吓后,此刻听到梁进这不自量力的话,一股邪火蹭地冒了上来,忍不住尖声讥讽道:
“哈!调解?”
他抱着双臂,孩童般的小脸上满是不屑: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也配调解我们的恩怨?”
这话,立刻惹得木山青不悦。
她扭过头盯着韩童,冷脸道:
“不可以对宋先生无礼!”
韩童比较忌惮木山青,她开了口,韩童无法无视。
可他还是不甘心,终究忍不住语带刻薄:
“原来是姓宋啊,除非你是宋江!”
“否则……你算哪根葱?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这话,倒是让钟离撼和斐彪都微微颔首。
如今够格来调解他们恩怨的,整个长州之中不会超出三个人,宋江绝对是其中一个。
韩童说完,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一步,远离了木山青,做好了迎接她呵斥的准备。
然而。
出乎他意料的是,木山青并未立刻斥责他。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又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数度张开嘴巴,可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随后她扭过头,一脸意外地看向梁进,似乎想要看穿这个男人。
梁进只是笑而不语。
木山青的目光又转回韩童,那眼神似在询问,又似在觉得……可笑。
韩童则一脸迷惑,不明白木山青这是何意。
这诡异的沉默持续了数息。
夜风吹过废墟,卷起几片残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斐彪油腻的大脸上满是茫然,显然他也困惑了。
钟离撼抱着巨钟,眉头紧锁,警惕的目光在几人之间逡巡,生怕是这些人在玩阴谋诡计。
终于。
木山青红唇轻启,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韩童。”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抬起纤纤玉指,指向身旁那个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的黑脸汉子。
“这位宋先生,单名一个‘江’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韩童瞬间僵住的脸,扫过斐彪张大的嘴巴,扫过钟离撼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他,正是宋江。”
轰——!
木山青的话,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万钧巨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韩童脸上的讥讽和不屑如同脆弱的瓷器般瞬间粉碎!
他猛地瞪圆了眼睛,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形成一个滑稽的“o”形。
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踉跄着倒退了一步,指着梁进的手指剧烈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表情,活像白日见了鬼!
斐彪用那双油腻的大手使劲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
那个在饭馆里高谈阔论、随手画出神奇器械图纸的黑脸汉子……竟然是名震长州、让官府恨之入骨、让绿林奉为偶像的“及时雨”宋江?!
这……这也太……
而钟离撼此刻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
他那魁梧雄壮的身躯猛地一震,抱着巨钟的双臂下意识地松开了一些,沉重的钟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他脸上充满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梁进那张黝黑平凡的脸,仿佛要穿透那层表象,看清底下那个搅动长州风云的传奇灵魂!
宋江!
竟然是宋江!
那位不惜同官府作对,也要为长州百姓谋求一线生机的英雄好汉!
夜风似乎也停滞了。
废墟之上,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黑脸汉子身上。
锦西城的月光,仿佛在这一刻,只为照亮他一人。
此时。
憋了半天的木山青,终于憋不住了。
尤其当她看着众人这短时间内急骤变幻的表情,看着他们的震惊和呆滞时。
她心中那个早想问出的问题,终于从口中问了出来:
“宋先生……在长州,很有名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