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详!”
接下来,这位锦衣卫指挥佥事,用一些彼此间都能听得懂的代指,讲述了一段故事。
这位的重点,居然不在于建文帝朱允炆,而是朱允炆的长子朱文奎。
朱允炆确实没有死于那场火灾,借由密道逃出金陵城后,心灰意冷,剃度出家,远走海外。
这点基本与后来的推测相符,比如张居正还对万历说过,“国史不载此事,但故老相传(建文帝)削发披缁而走”。
不过很多人忽略了,随建文帝一并离开的,还有一个儿子。
时年六岁的儿子朱文奎。
朱元璋的皇曾孙,建文元年就被立为皇太子的朱文奎。
朱允炆毕竟是成年人,目标明显,但朱文奎一个六岁的孩子,想要隐藏起来就简单许多了,在秘密的保护下,改头换面,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活得胆战心惊,亦或是天意如此,朱文奎子嗣并不多,有妻子有妾室,但也没有留下活到成年的子嗣,最后只剩下三个女儿。
朱文奎无奈,只得招女婿入赘上门,许多事情多有谋划,却终究未能实施,一生并无什么长久,唯独寿数挺长,一直活了八十多岁,到了成化十六年才去世。
这一年,严嵩都出生了。
事实上朱允炆的二儿子朱文圭活得也挺长,只有二岁时,就被朱棣幽禁起来,一直关在凤阳的广安宫,被称为“建庶人”,后来明堡宗发动夺门之变,恢复帝位,联想起自身遭遇,怜悯朱文圭被无辜长期囚禁,还将其开释出来。
所以百多年岁月固然很长,可若是有一个寿数悠久的老人,其实又能将许多人与事关联起来。
期间的细节,孙维贤没有多言,但听其意思,朱文奎的三个女儿虽然各自招了夫婿,将朱姓沿袭下来,可上门女婿终究不如亲生儿子,再传个两三代,开枝散叶,许多事情渐渐就淡了。
直到现在,许多事实上与之相关的家族,却根本不知祖辈的隐秘。
毕竟朱姓又不见得都是国姓,天下州县也有不少朱氏家族,谁又会往那个上面联想?
而知道祖辈隐秘的一个标志就是,传承了昔日的宫廷绝学。
这才是他出手试探海浩朱琳夫妇的本意。
海玥默默听着。
母亲朱琳承认,祖辈乃洪武三十五年的三大护卫之一,得赐朱姓,这才传承下这些武学来。
而孙维贤的说法又有不同,哪怕朱文奎三女各自为脉,祖上也都是出自一系。
对方如今的所获,是出自其祖母,虽不同姓,这份血脉相连,却比起某些同姓但出了五服的还要亲密。
讲述这些的过程,孙维贤还一直观察着海玥的表情。
然而海玥津津有味地听着,时不时还问上一两句细节,好像听故事一般。
“此子要么就是城府极深,要么就是江湖客亡命徒的习性,骨子里是天大地大,谁也不怕!”
这种反应,令孙维贤心头沉下。
想当年他第一次听祖母说起这些秘闻时,吓得腿都软了,很长一段时间,夜里常常惊醒,疑神疑鬼,就担心有朝一日,自己的惊天身世揭露出来,朝廷对其抄家灭族。
后来渐渐长大,发现昔日建文朝的往事早就无人问津,再随着在锦衣卫里面的职位越做越大,待得成为南镇抚司的首领,这才变得泰然自若,甚至谋划起一些事情来。
可事实证明,骨子里面,孙维贤还是畏惧的,所以才有了之前那样的反应。
结果现在一个远比自己年轻的人,听了那么多秘密,始终泰然自若。
孙维贤左思右想,总觉得对方不太可能是城府深到极致,应该是出身在琼海那样的蛮夷之地,心中无敬畏,练就了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
这就麻烦了啊……
其实并没有这么复杂。
海玥真的就是当故事听。
他能够理解古人对于这种家世背景的执着,但于他而言,超出三代以上,其实就不值得介怀了。
无论祖上如何辉煌,亦或者祖辈如何贫苦,只要没有贱籍的限制,那就与自己没什么太大干系。
室内安静下来,外面则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谭经将茶准备妥当,站在门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孙维贤全神贯注,海玥开口道:“进!”
谭经走入,奉上茶盏后,又听海玥道:“出去吧!我与孙佥事有话要说!”
谭经不敢应声,直直地看向孙维贤,就见这位还真的摆了摆手。
“这雨前龙井当真沁人心脾,人生在世,原该珍惜当下的滋味。”
海玥轻执茶盏,悠然地品了一口,嘴角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孙佥事今日相邀,想来不止为追述前尘,既已品过新茶,也该为陛下分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