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则是封赏促成乌斯藏归附的李存孝,于原本的两州刺史、太尉、太保之外,再加爵位县候。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李存孝在后方牵制蜀王,整备后勤,输送丹药,当然有功。
再加上促成乌斯藏归附,等于是解决了一个宗师级别的隐患。
在他的预想中,封一个县子应该没问题,可要是封县侯,那就直接戳到李存审、康君立这些义兄的肺管子。
要知道这些人血战至今,也不过是一个县侯,李翼圣如此封赏,在外人看来多少是有些偏心。
但李存孝却知道,这老狐狸对名器看得很重,俗话说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这么做肯定是要给他加担子了。
果不其然,李存孝一番搜索,最后在乌斯藏都护府的朝贡定额上发现了蹊跷。
除了雪山特有的一些天材地宝,还要求上贡珍稀的妖魔材料。
这些材料,最低的都在六阶以上,有一些妖魔的名号,听都没听说过。
如果真的按照这清单去上贡,只怕头发掉光也凑不齐。
然而仁慈的大秦皇帝也给出了替代方案,如果凑不出这些材料,那用丹药来充抵也行。
李存孝掐指一算,如果把这部分多出来的上贡换算成丹药,等于是把之前朝廷要求文州、抚州上贡的份额翻了一倍!
“贪得无厌的老东西。”
李存孝心中无语,知道李翼圣这旨意根本就不是给“嘉祖如”,完全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但话又说回来,朝廷对丹药的需求如此旺盛,也能从侧面说明前线战事之激烈。
“李使君,这些马车,除了朝廷的赏赐,剩下的,是李敏尚书还有我等几家国公府对您教导子弟的一点答谢,还请不要推辞。”
等到排成长龙的马车到来,尉迟沐从怀中掏出两份清单,一份上面盖着礼部的大印,另一份显然就是几家的“心意”。
“诸位对存孝真是关怀备至,我也就不客气了。”
李存孝坦然笑纳,说着便亲切地把住尉迟弼的臂膀,准备带其入宴。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片嘈杂。
李存孝皱了皱眉,旁边的御龙直亲卫立刻飞奔而去,不用盏茶功夫便跑了回来:
“将军,是附近几个乡的百姓,他们不知道哪里听到传言,说您要调任别处,几个乡里的老人都来了.”
尉迟弼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告罪道:
“应当是此地百姓见我等车队都是陌生人,闹了误会,卑职惭愧”
李存孝托住其双臂,“这话太重了。”
“尉迟兄是为我而来,尽忠职守,哪里有错?”
“既然你在此处,正好与我去见见百姓,解除误会,也是一个宣扬王化的好机会啊。”
宣扬王化?
尉迟弼听到这话,心里忽然打了个激灵,只是一时没有头绪。
但处于职业素养,他还是赶紧叫随从拿来朝服,换上进贤冠、白纱中单、绛纱袍、赤罗裳、蔽膝,又在革带之上悬挂绶带和玉组佩。
如此一身庄重服饰,和普通人日常穿戴的幞头和圆领袍截然不同。礼服也正是因为不方便,所以才有约束之后的严肃和正式感。
至少当御龙直引着近千百姓过来之后,看见端庄整肃的朝廷使者,原本众人汹涌的情绪也不由得冷静了几分。
大秦存续六百余年,到底威望还是在的。
“诸位父老,本官是鸿胪寺少卿,陛下派来的使者。”
“此来是因为李使君保境安民、于国有功,特意传旨恩赏侯爵。”
“今后,李使君仍然奉旨刺史文州、抚州,并无调任一说.”
围观的群众听着,情绪这才真正缓和下来,这时候,李存孝也适时登场,顿时引发一阵欢呼。
青鸾甲在内,在外披着紫袍,一只袖子脱下扎在腰间,做文武袖打扮,于英武中又多了一份儒雅。
然而尉迟弼看着这官民一家亲的场面,却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这时候,“宣扬王化”这四个字一下跳入他的脑海,就像闪电一般破开了迷雾。
如今朝堂之上,皆是以大爷党和三爷党为首,玉华寺的两位高僧和紫金光禄大夫苌从简则保持中立。
唯有他们这些十三爷身边的人,只能捞个鸿胪寺、光禄寺的闲职,被排挤在核心之外。
要想改变这一情况,就必须得让作为大腿的李存孝尽快壮大起来。
十三爷的话语权越大,他们的话语权也才会越大。
而如今李存孝虽然也在此处编练新军,但至今也才一年,而前线的局势却是一天一个样。
这样的局势,只是站队够吗?只是送些物资来够吗?
李存孝,是甘居人下的人吗?
宣扬王化,又该宣扬谁的王化?
“陛下对李使君十分赏识”,尉迟弼忽然开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百姓们闻言一静,李存孝的眼神闪了闪,没有打断对方。
“他曾说,十三太保之中,论治理一方,以李使君为最上。”
“其他诸太保虽然作战悍勇,然而不恤民众,不通政务。”
“如今伪梁残害百姓、挑起边衅,我大秦连战连胜。”
“将来平定了叛乱,还得要李使君这样的爱民之人来治理地方才是啊!”
话音落地,百姓们纷纷附和,爆发出一阵阵赞颂,细数着李存孝的仁政爱民,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说出太子监国之类的话。
尉迟弼口舌发干,只觉这百十来个字,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背心都已经湿透了。
作为皇帝的使者,是不应该说这种话的,更不要说还在这里拉高踩低,狠狠掺杂私货。
说得严重一点,这就是假传圣旨!
“尉迟兄这是何必”,李存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搀扶住对方发抖的身体。
“大义名器交到我手中,把柄却给了别人。”
语带叹息,却似乎又有些满意。
“不过尉迟兄放心,这里山高路远,消息传不到京师。”
“另外,还要告诉尉迟兄一件事。”
“我已成就宗师。”
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李存孝将尉迟弼交给一旁的亲卫,自己则走入人群之中,接受着欢呼,嘴角微微翘起。
而尉迟弼的脑海中,却像是着了魔一般,被那一句轻飘飘的话来回冲击。
宗师宗师二十几岁的宗师.
震惊渐渐转化为狂喜,扯得他眉毛弯弯,嘴角咧弧,心情像是一下子从九地之下冲到九霄之上。
本是下决心孤注一掷,谁想到回报已经近在眼前。
赌对了!
赌对了!
二十几岁的宗师!
将来的天下,除了李存孝,还有谁能主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