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城东西长南北短,形如丑字,故称卧牛城,城外东西北三面,还各有关城一座,呈鼎字形屏藩州城,三座关城分别为周长四里、三里、四里。
州城中央有鼓楼一座,又称边靖楼。
刘世让在这里派兵以烟火为讯,指挥联络各处城门、翁城、逻城、关城。
暴雨后,突厥大军来攻,
刘世让在城头指挥,血战三天,他没下过城头。
好在突厥虽众,却缺少攻城器械,而雁门城防高墙坚,护城河引活水环绕,又宽又深,
突厥打了三天,除了留下无数尸首,并没有多大效果。
“总管,”
一名将军上前,“箭矢消耗太快了,而且这三天,攻城的大多是仆从军,多是被俘投降的李大恩部众,其余少数人也是突厥的附属部落的,没多少真正的突厥人。”
“颉利阴险狡诈的很,咱们血战三天,杀的却大多是咱自家人。”
刘世让赤红着眼睛,
声音如铁,“当他们投降突厥,听从突厥之令来攻城,那他们就是敌人。”
“若是我们手软,雁门城破,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举起刀屠杀我们。”
这话是事实,一些俘虏投降敌人后,反而比异族对自己人更凶狠。
“总管,我们的援军什么时候会到?”
刘世让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突厥这次十五万大军杀进来,还有苑君璋、杨政道、高开道的几万附庸军,加起来足有二十万。
他们破雁门、楼烦,如潮水般涌入代、忻、岚、石、并等地,虽然还没有攻占什么大城,
可面对突厥如此进攻,诸将根本不敢野战,只能退守大城。
一些小城也只能放弃,任突厥人抢掠。
刘世让这个代州总管,也只能守代州雁门城,他估计忻州总管李高迁,可能也是一样。
并州守将,只怕同样也只能守太原城了。
他有句话没对手下将士们说,如今镇守并州的不再是窦悰,而是曾跟他有怨的襄邑王李神符。
李神符就算的手中有兵,只怕也不会来救他的。
他们只能靠自己。
好在代州北据雁门之险,南绕滹沱之胜,城垣壮阔,拥有三关城四翁城四逻城,
护城河又宽。
城中此前也储备了不少粮食,再坚持个三五个月不成问题。
西城门外逻城,
逻城与瓮城处于护城河两侧,设有吊桥,铁链悬吊起落。
逻城就是为守护吊桥而设,是城门的第一道防御。
逻城的城墙仅有州城的一半,才两丈高,并不算大。
敌楼里,几名弓弩手正在互相包扎伤口,他们的脚下是备用的弓弦和几捆箭矢。
“贼他娘,没完没了。”
一名老兵忙里偷闲在啃着麸饼,为了长期坚守,粮食都是限量供应,麦麸都和面做饼。
“他们也是身不由已,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他们也知道,这三天攻城打头阵的,大多是李大恩率领出征马邑的部下,这些人都是汉家子民,太行山中子弟为主。
太行山里本来就土地少,又缺水,生活贫困,大业末就更加难以生存,许多人不是外出逃荒,就是成了山贼马匪,李大恩当年也是这样出身,手下旧部也多是如此。
如今,他们从大唐代州官军,变成了突厥人的敢死队。
老兵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大业末以来,中原各方群雄相互厮杀十年了,又有谁会心慈手软。
我不杀你,你就杀我。
突厥军阵裂开,
一队附离狼骑侍卫,押着一人来到城下。
西逻城里的弓手们侧身站在箭孔旁,透过那外窄内宽的射孔,打量着来人。
“那人是谁?”一名弓手问。
老兵眼神很好,突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那是郑元璹!”
“郑元璹?”
“官拜左武侯大将军、鸿胪寺卿,爵封莘国公的郑元璹,五姓七宗荥阳郑氏的郑元璹,太子妃的族叔。”
“伙长认得他?”
“他先前数次出使突厥,几次路过雁门,见过几次。”
一名弓手道:“不是说郑元璹在突厥汗庭,毒杀了处罗可汗吗,那可是咱大唐的英雄好汉,怎么不活着?”
另一人道,“他是要干什么?”
老兵冷笑一声,“那还用说,看这样子也知是来替颉利劝降的。”
“啊?”
城外。
正是郑元璹,骑着匹突厥马,身上穿的不是大唐紫袍,而是件突厥袍子。
他被一队可汗附离狼骑拥着来到城下,
郑元璹抬头望着城上残破的唐旗,眼神复杂。
“刘总管!”
郑元璹大声喊话,“颉利大汗令,十万狼骑围城,势不可挡,为满城生灵计,速开城投降,可保百姓无恙。
若负隅顽抗,城破之日,便是屠城之时!”
城头,
刘世让不动如钟,
看到郑元璹为颉利劝降,他怒不可遏。
“住口!”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瞬间让整个战场安静。
“郑元璹!”
“你五姓七宗世族名门出身,身为大唐重臣,身受国恩,为国出使北胡,如今竟身着胡服,为虎作伥,敢来城下为北胡摇唇鼓舌?”
声如金铁,字字千钧。
刘世让猛拍胸口铁甲,“我刘世让,生为唐臣,死为唐鬼,大丈夫立于天地,保家卫国,死则死矣!”
“我身后这一万多将士同袍,亦绝不会屈膝事贼,为蛮夷犯我汉家河山!”
“郑元璹,你滚回去,告诉颉利,雁门城,有死刘世让,无降刘世让,要取雁门,除非我等死绝!”
雁门城头,
瞬间爆发山呼海啸,无数唐军高呼,“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郑元璹面如死灰,被刘世让那一声声斥责,如鞭子抽打灵魂,他望着那残破的唐旗,和旗下那铁塔般的将军,
身子一晃,眼前一黑,栽落马下!
雁门城上,死战的高喊声经久不息,大唐将士们的士气不断高涨,士气如虹!
睥睨十万狼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