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夏洛克·福尔摩斯”与“詹姆斯·莫里亚蒂”
1888年的伦敦,贝克街的某个薄雾之夜。
夜幕低垂,随着夜色而来的些许凉意,让那些浮动的烟雾变得安静下来。
在煤气路灯斑驳的光晕下,一袭灰白的纱幕,便带着泰晤士河潮湿的气息,夹杂着呛人的煤烟,将每一条街道全都轻柔地吞没。
而街边的哥特式建筑,那高大而肃穆的尖顶在这始终不散的雾气中如同幽灵一般若隐若现。
红色而结实的砖墙上,一些青藤攀附,不过,它们就在那些煤烟的覆盖下显得灰扑扑的。
这看起来就像是在某个再正常不过的1888年的伦敦。
但奇怪的是,几乎每一栋建筑的大门都紧闭着。
甚至,你明明就能听到窗后传来些许窸窣的声响——听到水壶烧开时的轻响,或者某位病患难以抑制的咳嗽声。
但是,却看不见任何灯光。
仿佛是为了避免惊扰什么可怕的事物,整个街区此刻便有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别点灯、尽量别出声。
因此,今天的贝克街,甚至是伦敦都格外的安静。
不过有一个地方例外。
那是贝克街221b。
温暖的橘红色灯光,便从那栋静立在雾中建筑中温和地投射出来。
如同在浓雾与沉寂之中,划出一道不可越过的界限,一种温暖、明亮的氛围就驱散了些许寒意。
当然,这灯光也无疑是一个极好的目标。
街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辆双轮马车。
随着马蹄敲击石板的“哒哒”声在雾气中回荡,车子就径直驶向那无需辨别的目标。
那名裹着厚重的黑色大衣的马车夫,似乎已经对这有些古怪的一幕见怪不怪了。
他将车子停稳在那熟悉的房门前,然后拿起挂在一旁的黑色礼帽戴上。
然后走下车,来到那扇略显斑驳的木制房门前,用门环敲了敲门。
“咚、咚、咚。”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中回荡。
没有任何回应。
马车夫眼中闪过一丝焦急的神色。
这次任务的主顾可是位大人物,他可不想面对那位大人的怒火。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略微提高音量,喊出声来:
“福尔摩斯先生!扑克牌俱乐部有人请您见面!”
……
而在贝克街221b门的另一侧,屋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般与外界截然不同。
客厅的壁炉燃着熊熊火焰,几块厚松木块噼啪作响,而松脂的清香,便随着温暖的灯光映照满了房屋的整个空间。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让人感到深沉而温暖的色调。
桌椅和书架,都是某种红木制的。
甚至墙壁的壁纸也是红色。一张同样是红色的波斯地毯,就厚实地铺在红木地板的中央。
大部分的桌子上都杂乱地堆放着各种书籍和报纸,让整间屋子都充满某种令人安心的古怪混乱感。
唯独靠近角落的某张书桌例外。
它一看就经常被人使用,一尘不染的台面上是各种化学试剂瓶和玻璃器皿,述说着房间的主人一定是有着丰富的化学背景。
现在,这间屋子的主人,“夏洛克·福尔摩斯”,他正舒服地让自己深陷在那张深红色的天鹅绒沙发里。
一旁的小圆桌上,是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福尔摩斯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对面坐着的“哈德森太太”——她看起来十分的焦躁不安,就好像很快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样。
他挑了挑眉,这个时间点哈德森太太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哈德森太太?这么晚了,您还有什么事吗?”
而在贝尔摩德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的心跳骤然一滞。
而对于贝尔摩德来说,自从她重新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她便发现了第一个与【历史惯性】完全不同的地方:
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当时还并没有前往达特摩尔!
这是计划中几乎不敢奢望的一种局面,却真实地发生了。
贝尔摩德非常清楚,在【工藤新一】视角和认知下的福尔摩斯意味着什么——某种意义上他是“理性与智慧、胜利与正义的化身”。
——如果能够把他留在伦敦,如果能等到明天柯南等人抵达贝克街再让他介入案件……
“那这无解的局面就一定有解了!”
贝尔摩德和阿笠博士了很多精力在这件事上。
但现在,看着已经接近午夜,却仍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好像要随时准备出门的福尔摩斯,贝尔摩德内心就升起一阵焦虑。
还好她时时刻刻都注意着福尔摩斯的动向!
贝尔摩德压制下自己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绪,极力维持出“哈德森太太”应有的神情与口吻。
“先生,您今晚……这是打算要出远门吗?”
“啊!是的!”
福尔摩斯抬起头,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就和哈德森太太对视。
“哈德森太太,您还记得吧?就在不久前,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给我送来了一封有趣的信件。”
他将手中的报纸随意一折,搭在桌上,又将另一迭文件摆好,那是“华生”从“前线”寄回来的线索。
福尔摩斯就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然后,他拿起一旁的笔记本,眼神落在其中的一页上,拿起笔写下什么。
“华生记录到的线索已经发回来了——”
他顿了顿,就念出自己觉得十分重要的线索。
“尸体旁发现巨大的猎犬脚印,查尔斯的死因疑似心脏病发作……”
“还有收到的匿名警告信……”
“老实说,真相简直再明显不过了,也到了这起案件该收尾的时候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将笔记本放进抽屉里。
而哈德森太太也立刻紧跟着站起来,她的睫毛就微微颤动——
贝尔摩德知道,接下来应该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实际上,这位精通表演之道的女人,无疑是在不违背阿笠博士关于“符合人设”的嘱咐的同时,将一切都发挥到了极致。
按理来说,福尔摩斯应该在华生开始接近真相的时候,动身前往巴斯克维尔家族的庄园的。
但依托于那原本《福尔摩斯探案集》中关于“福尔摩斯暂留伦敦,同时派华生陪同亨利前往庄园,记录所有异常”的这一小段经历。
借助自己“哈德森太太”的身份,贝尔摩德竟然就成功地将福尔摩斯动身的时间,一直延续到了九月二十九日!
而明天,也就是九月三十日,柯南等人就会按照【历史惯性】前往贝克街211b。
而想要瞒过福尔摩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直到九月二十九日的这最后一日,贝尔摩德便用完了自己所有能找到的理由。
但她绝不能让福尔摩斯错过了关键节点。
现在,看着已经披上了一件外套,看上去就仿佛要随时准备出门的福尔摩斯。
贝尔摩德咬了咬牙,她知道自己必须冒一次险,哪怕仅仅是一次试探。
她实在是难以放弃这个宝贵的成果。
毕竟,距离柯南来到这里很可能只差不到二十四小时了!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踌躇了一下,声音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恳切:
“所以,您现在是打算要……前往达特摩尔?”
……
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侧过头来,目光与贝尔摩德对视。
那双眼眸简直就能穿透人心,直视到“哈德森太太”的灵魂深处。
好在贝尔摩德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她就仿佛真的是为福尔摩斯的去处而担心,仿佛真的是那个忠诚、朴实却又多嘴一点点的房东太太。
“嗯,毕竟从照片的脚印来看,这可是一只很凶猛的猎犬。”
福尔摩斯走到衣帽架前,伸手取下挂着的褐色礼帽。
他就好像想到了什么趣事,转身看了贝尔摩德一眼,脸上就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
“毕竟华生可跑不快,要是被凶手缠住可就不好了。”
贝尔摩德原本想直接说出幕后的真凶的。
如果自己以此来证明这次案件的简单,以及证明华生拥有独自解决这起案件的能力的话,也许就能劝阻福尔摩斯留在伦敦。
但她却不能那样做。
因为手腕上的一条手链已经开始发烫,那条看起来很是朴素的银链。
——在进入这处时间节点前,所有人都配备了已经符合时代外观的cyz效应设备。
“这件装备的功能非常简单,它会以目前已经知道‘真相’的你们的时间线作为锚定。而那个关于‘陷坑与染线机’的比喻,你们也都知道了。”
“如果它开始发烫,就说明设备预计你们已经处于‘被重置’的边缘。而如果它断裂或者破损,就说明你们很可能只剩下几秒钟的时间了。”
手链的温度便随着她的想法,她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而变化。
在一秒的沉默里,贝尔摩德只想到了一个最符合“哈德森太太”逻辑的回答和建议:“我觉得您应该给华生一点信心。”
而对于哈德森太太的提议,福尔摩斯的声音里就带着些许遗憾。
“是啊,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他取下一顶褐色礼帽,从伞筒里拿出一把长柄黑伞握在手中,然后用伞尖轻轻地点了点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毕竟这次华生做得的确不错。”
福尔摩斯转身面向门口,紧接着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更加“焦虑”的“哈德森太太”。
显然,想要在某个几乎名字就与“敏锐的洞察和智慧”等同的名字面前说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不过,福尔摩斯却并没有对哈德森太太的奇怪举动有什么表示。
他只是轻声开口:“老实说,他简直就直接把所有的线索和动机摆在了我的面前,就好像只要我允许,他就会直接说出凶手一样。”
他知道了。
一个唯一的念头占据了贝尔摩德的脑海。
她屏住呼吸,几乎可以肯定福尔摩斯已经察觉她的言语中藏着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他还没说破。
他看起来只是习惯性地陷入沉思,眼睛却愈发明亮,甚至明亮得近乎刺目,仿佛盯着某种空气中不存在的东西。
这个侦探就开始喃喃自语:
“不过开膛手杰克的案件也的确是个麻烦,他在白教堂区不久前又杀了一个人。”
贝尔摩德先是一愣,然后瞳孔微缩。
她太熟悉这起案件的时间点和地点了,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接话:
“是的!而且现在整个伦敦都因为他——”
“但既然委托信上写的是我的名字。”福尔摩斯打断了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那我就该亲自走一趟。”
他拿起帽子,优雅地将它戴上,嘴角挂着那抹福尔摩斯特有的、对于贵族略带嘲讽的绅士笑容:
“我可不想哪天在某位爵士的茶会上,或者从其他贵族的口中听到关于‘福尔摩斯先生临阵退缩’的流言。”
贝尔摩德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她知道,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即使会被彻底地“重置”,甚至是可能的“真正死亡”,她也要试着将柯南所需要的“关键帮手”留在这场决战中。
贝尔摩德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
“福尔摩斯先生!”
她几乎是在喊出口的瞬间决定牺牲自己。
“贝克街的那些孩子们——”
“咚、咚、咚。”
而就像开头所描述的那样,门口传来的三声熟悉的敲门声打断了贝尔摩德。
——仿佛命运亲自前来叩响了这一刻。
然后,是马车夫同样焦急的声音。
“福尔摩斯先生!扑克牌俱乐部有人请您见面!”
“扑克牌俱乐部?”
贝尔摩德不记得《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有过这样一幕,也不记得【历史惯性】有过相应的描述。
然后她立刻意识到——
有人在干预历史。
而在她愣神的那一瞬间,随着房门传来的“吱呀”一道声响。
福尔摩斯推开门,身影消失在雾气之中。
“如果那些孩子们有什么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