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冲完全不敢想象,当这笔缴获下发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之前在咸阳,将七成缴获作为赏赐,只是特例,是为封朝臣之口。正常的比例,是在二成到三成之间。可哪怕只是二成,那也是极其夸张的一笔数字。
需知除了这良田之外,其他还有这些世族积累的墨甲、兵器、财货,珠宝等等。甚至光是今日这一战统计出的收入,就已是一万万金以上。事后哪怕排除田产,收获超过四万万金都不足为奇。
而此战之后,他哪怕是各种方式克扣,各种借口剥夺,只下发其中的十分之一,也足以将他麾下的这支大军摧毁。
即便是将赏金延后到这些人退役之时,也同样无用。失去对战功的渴望,会令将士的勇气消失。一头吃饱了以后的恶狼,并不比绵羊更危险。
其实那些底层将士也还罢了,一些赏金,就可令他们满足。问题是军中那诸多武道强者,大小天位,此时只怕都已是对这些即将空出来的田产虎视眈眈。
这些人从军,不就是为求出身,求一根基之地?而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自然是极力争取。
上层将校追求钱财功名,贪婪永无止境,倒是不愁他们会消磨意志。可重赏了将校之后,底层的士卒是否也该一视同仁?
嬴冲眼神冰冷的看了谢安一眼,看眼前诸人这般整齐划一,显见事前,这位就有过联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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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想来,他的这位长史,一定会为这些人求情。就似饶过固原卢氏那般,向世人展示他的大度与仁慈。
当此言道出,汇聚在此的众多幕臣官吏,也都纷纷跪下一礼:“还请殿下三思,怜惜我等属臣!”
谢安却是精明透顶的人物,只看了一眼嬴冲的神色,就已知究竟,又继续力劝:“臣是建言殿下恰时留手,不妨对一些情有可原之人宽大处置。使各方世族勿再惊惶不安,从此戒惧疏远于殿下,可也不该是如此大度!臣的本意,并非指此,殿下的仁心,亦不该如此展现,”
他担心的是,轻易将这些人放过之后,麾下诸将会心生不满。
“尽诛首恶之余,尽力保全其族产家名。另可将部分不从者,发配西境戍边。”
谢氏亦为雍州门阀,难免与雍秦各家联姻,为他们求情,亦是理所当然。
雍秦土地肥沃,这里的上等良田一亩年产五石以上,且在大秦京畿重地,少有灾祸,风调雨顺。故而田价远超其他诸州,也被许多人渴求。
嬴冲隐有所悟,可随后仍是询问道:“那么以长史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且真要将这些人全都斩了,是否会使雍秦二州,甚至整个大秦,进一步动荡?还有陛下脱困之后会怎么看?事后会否感觉自己太过份跋扈?
“长史之意,莫非是要劝孤,将这些世族之人放过么?”
谢安的声音,将嬴冲的思绪打断。稍稍回神之后,他就又眼含好奇的看了过去。
可就要将那些世族之人放过么?嬴冲却本能感觉此法不妥,再怎么不忍,亦不能纵虎为患!
只是嬴冲却还有其他的考量,比如那些世族子弟中,其实还是有着不少人才的。其中的许多悍勇之士,在战场上,也让他感觉惊艳。杀之可惜,亦是大秦的损失。大秦虽有二亿子民,可武道修为能达至七阶八阶,甚至九阶与天位的,却是少而又少,只有那么一小撮。
其中就包括了武威郡王,宣阳长公主,福王,齐王以及一众皇子,与宫中妃嫔等等,甚至还包括了一些北方宗党,洛州将门,总之各种能与他扯上关系的,此时都是不计本钱的求到他面前,欲为亲朋好友争取一线生机。只在这一天内,就用掉了上千万计的符箓灵器。
嬴冲闻言,不禁眼现喜色。大约两千四百年前,秦昭帝的时代,有大臣力主削藩,同样引发了秦境之内各地以清君侧为名的叛乱。
也直至今日他才知晓,原来自家在雍秦之地,还有五六家远亲存在。
需知他如今能使禁军听令,一是因天圣帝的圣旨,二是因远超往日的厚赏。
“非也!”
当世之人,对宗族与家名看得极重,只需自己不是断其香火,毁其传承,倒确可使许多人感恩戴德,一举扭转雍秦二州的民心之余,也能让许多‘围观’的世族心安,
谢安抱拳俯身一礼:“殿下需得让这些人知晓,您并无意谋夺他等的产业,毁掉他们的宗族传续。然而随隆国公兴起叛旗者,也不可不严惩,如此方能恩威并施!”
其实还有一策,那就是将这所有一切暂时延后,推给天圣帝处置。以陛下的威望,想必能够将之妥善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