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品左金吾卫大将军的人选,只能由枢密院五位正副枢密使与陛下来决断。嬴世继双目微凝,脑海之内现出一个雄伟如山般的身影,他神情也顿显轻松:“兄长你有成算就好,安国公之位对我赢氏实在太过重要。”
可其实他心里却已知,只这枚筹码,已足可使黄氏兄弟彻底投效嬴冲了。
一场朝争已在所难免,只是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轻敌大意!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嬴冲在军中仍无根基。
当今天下七国乱战,所以武贵文贱。一个五品边军将领,已经可算是初步踏入军中高官序列,地位甚至能比肩普通郡守。
嬴任已是武阳嬴在三法司的最后一根支柱,失去了嬴任,也就等于失去了放火墙,任人宰割。
虽说北阳县令亦是六品,且为京畿重地,可吏部文选司员外郎位高权重。且上有新任吏部侍郎叶宏博照拂,升迁也无疑更容易。
嬴世继一听,就知这必是这两家做了交换。以一个北阳县令加上左佥都御史,来换一个吏部文选司的员外郎么?
那些人转投嬴冲,只是投效故主,顺理成章。就如那嬴长安与方珏,并不影响前程。
“那是以前!嬴冲已经将他录入族谱,如今那嬴完我嬴宣娘,都是安国嬴氏的嫡脉。安国嬴氏有嬴冲这个安国公在,是断然不可能从宗人府的世家录中除名的。至于太后那边,也无需指望,太后这两月来身体不佳,时常昏迷,多半已无瑕顾及此事。便是临淮候家,最近也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
嬴世继闻言,顿时失色。他亦是久历官场,瞬间就已明白过来:“嬴完我!”
那嬴冲如今以三法司为基,就似手舞大棍,随时都可能往他们身上砸过来,让他们痛入骨髓。
且此番嬴冲威逼李哲春,也必有张苍保驾护航。
“可他的出身——”
感应到嬴世继刀锋般的目光扫来,嬴元度却淡然一笑:“族弟放心,不愿见他得到‘元机丹’的,可不止我门一家。此子这样的手段,这等的心智,那几家有谁敢容他真正长大成年?否则这消息,也不至于传出来。且我已招唯我入京,实在不得已,也就只有使出下策了。最多半载之内,此事就必须解决不可。”
甚至其中许多人,本来就顾念旧主,心向嬴冲。
想起王佑,嬴世继牙龈都快咬出血来。人人都说王佑是死在不知名的势力之手,可他总觉嬴冲嫌疑巨大。此时若王佑还掌着大理寺,岂容此子这般张狂放肆?
只怕那位,为了这个位置,还不止是付出一个五品员外郎。
这会更多的族人与附庸世家,考虑改易门户,以保全自身。
见嬴世继仍蒙在鼓中,还未明白过来,嬴元度不由苦笑:“你那侄儿,怕是看上了你囊中的左金吾卫。”
此后左金吾卫大将军一直空缺,并未选任,依然是由嬴世继以三品怀化大将军的身份代掌其职。
换成政事堂的其他人,这个交易恐怕难以达成。然而后参知政事张苍两年前补入政事堂后,一直欲在都察院安插人手而不可得。如今左佥都御史的官位,刚好合适
如今之势,安国府可无武阳赢,武阳赢却绝不可无安国公。武阳嬴已遭重创,想要恢复,只能借助安国公这一爵位不可。
可嬴元度居然还真说出了后续:“还有大约三日之前,嬴冲曾拜访了张府,与政事堂参知政事张苍,密谈了半个时辰。之后原本该补缺的吏部文选司员外郎,突然就暂停下了选官。”
被打扰了数次之后,福王分明有些不耐,抬目往他儿子瞪了过去,那双浑浊的眼内凶光必显:“你老子我还真是怕了他!你待怎地?”
心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深知嬴任被罢职的恶果,自从嬴冲承爵,武阳赢氏已经接连丢城失地。若连昔日牵头弹劾嬴宣娘的左佥都御史都不能保住,那么不但嬴元度在族中的权威扫地,武阳嬴氏在朝中的形势,也必将陷入到雪崩境地。
“有嬴冲这大敌在,你我现在还真拿他无可奈何,武阳嬴氏无瑕旁顾,他自是有恃无恐。应付以个嬴冲就已吃力,哪里还能再得罪他。”
“张苍匹夫,是欺我武阳嬴氏无人?”
嬴元度不由与嬴世继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之色。
嬴博气机微滞,然而当他正欲说话时,就见福王抓了一把蜜枣,劈头带脸的打了过来,言语气恨交加:“上有陛下,下有嬴冲,你让本王怎么斗?拿什么去斗?武阳赢自身都难保,本王不让你舅舅上书,难道他们还能保得住你宣弟的命?”
嬴博只得狼狈逃窜,匆匆的往外跑。不过此时他的眼中,却闪过了几分明悟。
上有陛下,下有嬴冲?原来如此,自己父王真正忌惮的,乃是陛下么?这只怕也是武阳嬴氏如今的处境,上下交攻,所以首尾难顾。
思及至此,嬴博却是微微一惊,转过了头问:“莫非舅舅她,是已犯了忌?所以嬴冲才肆无忌惮?”
——舅舅他身为皇室之人,却去襄助世家,参与这场本该由他们参与的这场世阀之争。
那福王闻言也停下了手,眼中微现欣慰之色。他这个蠢儿子,看来也不是不能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