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母低声叹息，军户就是军户，就算卫所的千户大人，必要时也得率兵上阵。罗冲抬头瞅着她：“几十个总是有的，记不清了。”

“呵呵，罗动啊。”

院子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清晰入耳，是因为罗家大门的门框子都快要解体了，显然都拿不出钱来修缮。

嫂子更是傻掉了一样，站在那里张着小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心情可以理解，罗冲笑道：“作为军户，上不上战场，可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的。”

吱嘎！

“还真的被你爷爷说中了……”

罗冲站起来，轻描淡写地说：“我这就宰了他。”

“谁逼你来的？”

客厅的门比院子大门的动静小不了多少，罗冲亲自开门，对外面的牛金山淡淡说道：“牛老板，进来吧。”

“我……”

屋子里，罗母、嫂子和罗秀儿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明确表示出，这个牛金山在她们心里绝对不是个受欢迎的主儿。

罗母颤巍巍走上来，从罗冲手里将银元宝一把夺走，转身塞给了嫂子，然后又小声说道：“这么大的元宝被牛金山看到，他肯定会狮子大开口，把一些陈年老账都翻出来。动儿，拿出点铜钱散银什么的就行了。”

“有。”

封建社会也讲法制，战场上杀人再多也没事，可这青天白日的，就算护国大将军也不能随便杀人啊。

砰！

当然了，明知如此，他还敢第一时间登门索债，背后里也是有原因的。

“有礼？”

说到底，他还是咱家的那个二小子。

说到这里，她那隐含兴奋的目光却又转变为无限怜爱：“可我觉得，能当个百户就已经很不错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成，不想再让你上战场了。”

元宝扔在桌子上，呛喨一声抽出战刀，啪！一刀斩落，将元宝一分为二，小块的正正好好就是五两，绝对不差分毫。

从军之前的罗动，脾气就不是很好，可能是因为家里的小儿子总有些娇惯而养成的，尤其对他的童养媳，经常以呵斥的态度对待她，比如说饭菜做得不合口味，都会摔筷子踢板凳，好一通发泄才肯放过她。

罗冲语气平淡，却没有去接嫂子递过来的几串铜钱，而是一翻手，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来一个足足二十两的大元宝。

罗冲眉梢一挑，冷笑而道：“我倒觉得你相当失礼，就凭这个，我现在打断你的腿，你也只能认倒霉。”

罗母这才放下心来，陡然间有了感觉，这孩子的顽劣性格倒是没改多少啊。

罗母的反应却是相当淡定，甚至透着一些些痛快解恨的感觉，因为她的丈夫和大儿子都是被‘青原国’的军人杀死的，小儿子能杀掉这么多青原军，也算给老爹和大哥报仇了。

罗冲不敢再恶搞了，乖乖地解开了桌子上的大包袱，露出里面的一个小包袱，展开之后，露出了十几串铜钱和一小堆儿散银，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变出来的，还真是这个世界的真实产物。

以前的罗动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隔三差五，罗母就要狠狠地骂他一顿才行，但这样一搞，刚刚对他的那点陌生感倒是一下子消散掉了。

一刀下去，虽没有砍人，却也把牛金山吓得猛一哆嗦，差点掉头逃跑。

“也是。”

接着就听到有人在院子里喊开了：“罗婶，我是牛金山，听说你家的二小子回来了？”

罗秀儿反应更快，这时候也顾不上心里对他的敬畏，竟能以雌豹般的速度窜过来，死死扯住罗冲的衣袖，嘴唇蠕动两下来不及讲话，只能以满满的哀求凝视着他的眼睛。

牛老板早就准备了腹稿，立即回道：“可这只是最近一年的欠款，是因为，我觉得你们三个女人过活不易，以前的老账都没有再提。现在，罗大人荣升百户，这件事儿是不是就应该……呵呵，百户大人一定懂得体恤我们这种升斗小民，您说是吗？”

嫂子被吓得掩护小嘴，简直是容失色。倒不是害怕小叔子，而是无法想象，几十条人命啊，全都断送在他的手上，这得有多么凶悍，多么恐怖啊，他还是曾经那个贪玩淘气的小叔子吗？

“战场上就这样，你不杀人，人就杀你。”

“再问一遍，谁逼你来的？”

罗冲目光冷厉：“我懒得和你计较，所以，别逼我惦记你的脑袋。”

牛老板都快要吓尿了，连刑讯逼供都不需要，立即惶声交待：“王百户，是王百户逼我来要账的。罗大人，我自己真的不想来，区区几两银子，犯不着得罪您啊！”

“王百户？”

罗冲笑着点头：“行了，拿银子走人，别再让我看到你。”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牛金山哪里还敢接银子，一拱手，再补上深深的一躬，踉踉跄跄地转身就跑……哎呀一声，还被客厅的门槛子绊倒，摔得着实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