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那杀气毕露的弓箭手,我与他的手交握在一起,十指紧扣,那一瞬间的地老天荒。一匹白马如闪电飞跃,马上之人白衣如雪,风度翩然。他的到来令周遭霎时凝结成冰,目光中有明显的怒意与肃杀之气。
“叛离?”我低声的重复一遍,猛然侧首仰望着他,才开始想他今日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半山竹松临水摇,苍茫林岗翠色萦。
“我,真的累了!”他的手悄然坠落,软软的瘫在身侧,手上那未干的血迹沾染着微微的尘土。那双沉重的眼睛,终于在挣扎片刻后永远的阖上。
那身躯如铜墙铁壁般将我严实的护在他的怀中,密不通风,就像守护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永不放手。
“是亡命天涯!”他加重语气重复一遍,生怕我没听清楚。
原本身子有些僵硬的他因为我这句话缓缓松弛下来,揽着我的手臂加了几分力道。突然感觉到一只温实的手抚摸上我的脸颊,是那样轻柔。我依旧阖着眼帘,却在唇畔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记得,后来你给了我一巴掌,那是你第一次打我,第一次凶我。”我的脑海中瞬间闪现多年前的画面,犹如历历在目。
我轻靠在大哥的肩膀上,借着月光凝视溪水中我们两的倒影,涟漪阵阵荡漾。
不知不觉我已经步出天龙城来到西郊的小竹林,翠色的竹叶被风吹打,零落而下,几片拂在脸颊上微微生疼。四周安静到连一鸟的啼鸣之声都没有,这样的气氛感觉有些诡异。
是白楼众弟子,多日未见的落,岚,还有绯衣。
“不。”此话说的冷漠却藏无限的情意。
绯衣白绫绕手,曼妙回身,一双妖媚的美眸凝视着马上的我们,眼底蓦地闪过一丝痛楚。可是脸上却妖娆之笑不变,用腻美的音调道:“楼主,你与未央先行离去,这里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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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幼时,你突然跑到我屋子里,扯着我劈头就问我长大了是否会娶你?你可知在那一刻我彻底呆住了,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亲妹妹会说这样的话。”
风霆迅,天声动。
双手环过我而紧撰缰绳的辕羲九也明显因此言一怔,我能想像到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不可置信与伤痛。
“好一对亡命鸳鸯,死到临头还情意缠绵。今日我就要你们这对鸳鸯死在我王廷的手中!”他仰头对天狂笑一声,挥手而起,示意弓箭手准备放箭。
北军怎会来此?
我闭上了眼睛,感受到大哥手心的冰凉,笑着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感受到箭势直逼而来的气势,我呢喃道:“羽,你是否如未央一样,从未后悔过呢?”
霎那间,天际风云翻涌,石灰漫天。竹林鸟怖惊飞,落叶翩飞。
“羽。”突然间,我很想喊他的名字。
黑色衮金帅旗也中被人高高擎起,清楚的瞧见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北”字,原来是北军。
“放弃了北国的恩怨,甘心吗?”我的问话使得他身体一僵,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有此一问。我笑笑,轻轻闭上了眼睛,安心的倚靠在他肩上继续道:“我恢复记忆了,一切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包括大哥你对夜宣大王的仇恨。正因为知道你对夜宣大王的仇恨,所以我没有怪你对我的利用。不光因为大哥的苦衷,也因为,我也如大哥一般恨着他!”
没有看我,他冰凉如雪的目光闪现一丝哀痛,却依旧平静道:“我以为,在信中已与皇上说的很清楚了。”
郝哥勾起冷笑,由袖中取出金黄的圣旨举于头顶,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九王爷忤逆皇上密令,欲意叛离南国,格杀勿论。”
大哥,生死我都已经置之度外,亡命天涯又何惧呢?
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在白楼与他相处的日子,他要我永远留在白楼留在他身边。
黄昏落日下,灰蒙蒙的天际将我们笼罩,星疏几点,明月渐起。
酸楚与甜蜜夹杂,晦涩与幸福交缠。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转眼间十多名白色身影长剑一挥,挡在了我们之前,与二十多名玄甲卫相搏而起。
而我与大哥则并肩坐在小溪边,先用沁凉的溪水洗了洗脸,扫去一日的疲惫。
他沾了血的手颤抖的抚上我的脸颊,贪婪的望着我,仿若看不够般。
“恩。”他低声应道。
我的步伐猛然停住,只觉一阵杀气由身后逼来。
大哥扶着我下了马,继而将马绑在一条小溪旁让其休息,蓄养体力。
“因为你孤单太多年了。”他的指尖抚过我紧闭着的眼睛,继续说:“你可知你毒发那夜我的心有多痛吗?奄奄一息的你就这样靠在我怀中,说了那么多言浅意深的话让我多么动容。那一刻我的心完完全全的被恐惧笼罩着,从来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感觉。其实很多次我都问过自己,对你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可是我怎么都理不清,摸不透。”他的声音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而我的心也随之上下波动着。
马奔的很快,厉风拍打在我的脸颊生疼,伴随着风声他问:“未央,愿与风白羽一同亡命天涯吗?”
我的目光转移到大哥的身后,密密麻麻的剑如钉子般狠狠插在他的背上,脚上,肩上。颤抖的抚摸上他的脸颊,我喃喃道:“羽,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亡命天涯的吗?既然不能亡命天涯,为何不让未央陪你一起死去呢?非要留我一人独存于世吗?你真的忍心吗?”
大哥一扯缰绳,马调转头,朝竹林深处飞奔而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只觉暮色已近,马儿也跑累了。玄甲卫也不知被我们甩到了什么地方,我想,现在的我们暂时安全了吧。
血,疯了般由他的背后涌出,染红了我的裙裳,染红了我的双手,染红了整个地面。
身后刀光乍现,寒光纵横如练,无数将士已经将我们的退路堵住,盾影交剪,风尘卷起。
“何德何能,有你如此真心待我。”温柔的声音与熟悉的气息夹杂,拂过我的耳边。
白马仰天啼嘶,踢踏几步在原地停下,我们与正对面的玄甲卫相对峙而望,只听头顶传来辕羲九冰冷的声音:“格杀勿论是皇上下的令?”
瞬间,成千上万的北军将我们团团围住,偌大空旷的高岭之上有一骑弓箭手,前排半蹲,后排高站,开弓正对我们。
我颤抖着望着身前的人,他的口一张一合,我什么都已听不见,只能傻傻的看着他。
也不知睡了多久,猛然惊醒,因为我察觉到周身隐藏着无限的杀气。
“大哥——”
我仰天大喊一声,喊出了我十五年来的悲伤与痛苦,喊出了我十五年来的孤寂与悲凉。
悲痛欲绝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滚落。
夜宣,你可知今日你所诛杀之人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竟杀了你的亲生儿子!
你该血债血偿,你一定要血债血偿。
母亲的,大哥的,我要你全部还回来,全部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