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窗外淅淅沥沥,眨眼便落下雨来。敞开的小轩窗,被风刮得嗡嗡作响,兰枝也被扫落不少。
半掩的房门片刻间飘进来牛毛一般的细雨,湿了阶前廊下。
寒风送入,呼啦一声熄灭了桌上的灯烛。她坐在床榻上,只觉得肩臂倏地凄寒。
伸手裹了裹纱裙,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已然冰凉。她想要起身关了轩窗,关了房门。可这短短一段距离,却比登天还难。
她的双腿虽可站立,到底还无法挪动,如何能做得这小事二桩。
原本,玉瑶总会在睡前为她处理好这一切。今夜,却有些不同。
望着房门口的漉漉湿痕,她觉得今夜若不关门就睡,明日她定要大病一场。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何况还有严重的枪伤未曾治愈。
这么想着,她决定无论如何应该靠自己关了门窗。
“老天爷待我向来不薄。”她如是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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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她忽然想起病房里那一块年代久远的玻璃镜。镜框上镶嵌的朵,繁复纠缠,古朴却惊艳。
忽然便没了。
那块镜子的风格,与病房中的其他装饰格格不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将玻璃镜装在那里。
第一步,她走得艰难。
第二步,她走得很艰难。
第四步,她心生欢喜,总觉得今晚的运气会爆表。说不定她真的可以靠自己关了门窗,最后回到床上,再美美哒睡上一觉。
她心头愈发踏实了些,慢慢扶着床前的矮茶几,一点点挪动向房门口。
永远保持美好的姿态。
她一怔,再次睁大了双眸,努力望向桃树,却什么也没看到。
到了任何时候,不想着如何脱困,却只想着顾忌自己的形象。
而她,自从被顾加赫囚禁在精神病院中,就一直喜欢站在镜子前凝视自己。
萤火之光已经不见了。
不过还好,她竟真的扶住了矮茶几,没有让自己栽倒。
而今回想,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在精神病院里割腕自尽。
她迟疑,忍不住睁大了双眸,细细看去。可惜,还是不能看清。
她并不认为,任何时候都对自己严格要求,要求自己绝不显出狼狈,是一种错误。相反,她以为,一个女人,不管到了何种境地,始终应该严格的要求自己,严格的注意形象。
她真是蠢货一枚,无药可救。
她到底是河内黑帮的女枭雄,不是战场上的将领沐倾城,思考问题已然换了一个角度,换了一种方式。
小小灯火,不足几毫米,围绕着小院转了半圈,最后在桃树下盘旋。
神经元重新搭建链接,各项筋络重新配合运作,只是一点点的神经反射,还是被她捕捉住。
她摇摇头,不愿再想那些让人懊恼的往事。
她一怔,总算从那萤火之光中回过味来。
强大惯了,忽然有朝一日卑微弱小入尘埃,便不肯轻易低头服软。
“呵……”她忍不住勾唇。
距离她最近的地点,其实是小轩窗,并不是房门口。可她却选了最远的路途。不得不说,有时候人就是一根筋。
距离房门也不过是一米来远的距离,可她就是没办法再走过去。特别是这样摔倒之后,想要靠自己爬起来,几乎是痴人说梦。
她犹能记得当日顾影自怜的神情。
在这暗夜里,回想往日的风景愈加清晰。
不过还好,她竟真的靠双手撑住身体,让自己的双脚平稳地换了一个位置。
夜雨凄寒,小院又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