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双妙目在黑暗之中依旧无比明亮,只是旋即又忽的闭上。那条贯穿望阙洲南北,浇灌了无数土地,孕育了万千水裔的离渎,在将独幽城横穿划为东西两城后,在这儿彻底入海。
这海边的风里,她除了嗅到些咸味外,还有一种铁锈在倾盆大雨过后散发的味道。
起初,她的笑声还很小,像平日里无意识的笑一笑。只是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逗人发笑的事情来,她笑的愈加开心,银铃笑响也越来越大,直至最后笑的喘不过气来。
桥体上挂满了望阙山下上百的王朝送来的御制牌匾,过往文人墨客的墨宝题诗更是不知凡几,老故事与荣誉亦是无数。
若有爱足之人在场,定会暗暗担忧心疼,怕这沙砾刺破娇嫩玉肤。
小剑十分袖珍,瞧着轻盈,在她五指间翻飞,如间蝴蝶。
那泥黄江水汹涌翻腾掩盖着的,是冲不淡的淋漓妖血。
海风里夹杂的灼烈血腥味,她熟悉无比,也永不会忘。
于是,赤足女子一袭红裙,逆着海风,俏立在血红色的青石上。
那一对可爱赤足轻‘嗒’一声,稳稳踩在了之前坐着的‘青石’上。
她伸出一只雪足,探向石旁歪倒的两只红绣鞋。
此时,这个瞧起来十分年轻的女子神色慵懒,一边张开檀口,左掌四指捂嘴,打了个懒惰哈欠。
这一次,她再没返回。
其中,挂在长桥最高处,最早的那一块牌匾。
女子十分清楚,这条笔直倾泻的离渎中,不只是浊浪是这么疯狂。
只有一句自语呢喃飘荡在海风里。
海风汹涌刮过。
原来是鞋忘了。
简单来说,她的气质形象肯定比某只傻乎乎的小狐妖更适合出现在深山老林的雨夜破观,施展美人计啥的。
漆黑的崖上,赤足女子踩石登高,两手背在身后,闭目,挺胸,仰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格格格……哈哈哈哈……”
黑暗中,赤足女子又深呼吸了好几口,似是有点陶醉。
此匾无人落款,已不知来由,不过来往的独幽城人,依照此匾,将长桥称为龙桥,这称呼一直延续至今。
这一幕极短,下一秒,这对俏皮可人的雪足位置又重新恢复了原状,乖巧合拢。
赤足女子打完哈欠后,贝齿划了划红唇。
字迹中规中矩,端正却显得刻意呆板。
髻上簪着一支珠的簪子,上面垂着红色流苏,与秀发相得益彰。
然而若仔细去瞧,这赤足女子眼底深处又藏着某种玩味冷漠,那是拒人千里的生疏冷意。
她脸上还残余着些欢笑后的不正常潮红。
锈剑经年累月的暴露在潮湿的海风中,锈迹斑斑,偶尔还会有铁锈落下,在海风中摇曳,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轻微声响,摇摇欲坠,却…就是不坠,悬挂在万千水裔的头顶……
宁婴重新站在刚刚的的那块血红青石上。
身姿轻盈无比。
芙蓉双带,垂杨娇髻。
赤足女子香肩抖颤,闭目捂肚,欢颜大笑,一些清泪都笑出来了,用手背擦拭。
就在她神色有些病态的迷醉于熟悉的血腥味之时,其右手的指隙间翻飞的那柄淡红色小剑突然大颤震鸣!
下一秒,她檀口微张,将指隙间把玩的酒红小剑随意扔入嘴里,旋即,身形突然消失崖上。
长桥就像一道安静的大门,屹立在大渎入海口处,这离渎的每一滴江水、每一只虾鱼皆要从它下方经过,方得见海。
此刻,若是赵戎在这海边崖顶,青石上的赤足女子这对外俏内冷的杏眸,他一定记得,且影响深刻……
赤足女子蓦然回眸。
只是此时,这玉足主人似乎毫不在意,刚刚也像是赤足从沙滩上漫步而过提鞋登崖。
它们来自于望阙洲的无数水裔妖族。
匾名“蛟龙生焉”。
她一双杏目灵动十分漂亮,眼尾略翘,妩媚勾人。
从她这儿眺望,北海广阔,离渎纤细,入海口处的桥下,奔腾混浊的江水疯狂的拍击着澄蓝色的海浪……
传闻,古时曾有真龙溅血崖石,草木千年不生。
远处离渎入海口处,那柄剑尖朝下直指大江的锈剑,有一个奇怪名字。
名曰夏虫。
已挂龙桥六千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