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醉翁之意
起风了。
夏阳也悄悄藏进了云中。
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宛若爱美的娇娘换了一身新装。
这天气正适合赶路,但此时醉翁亭内,本是躲避日头的一伙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
因为,亭内的变故让众人措手不及。
气氛有点诡异。
苏小小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那个身材颀长,面目俊朗的琴师。
他刚刚说他叫什么?林青迟,字文若?唔,小小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但是,那是建立在知道对方是大人物,听不到人微言轻的自己的话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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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笑言,终南国君靠何治国?一个蓝道士,一个林儒生。
“铮!铮!铮!”三声弦断接踵。
亭内山风骤停,亭外也无一丝风声传来,这满山狂风宛若被大袖仙人收入袖中,安定乾坤!“铮!”一声弦断响起。
“文若兄太谦……嗯?”
林文若快眨了两下眼。
赵戎一愣。
他伸出一根食指,轻轻一勾,一声琴响。
琴旁身高八尺的男子转过身来,正对赵戎,微微一叹。
李世谦听到身后轻微动静,脸色发白的回过头来见另外二人都已经溜之大吉,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左右踌躇了几秒,慌忙跟上。
赵戎暗暗用力挣扎,但惊讶发现,林文若似乎抓的不紧,自己没有丝毫拽痛,可却怎么也挣不开。
老者见身后同伴跟来,吓得亡魂皆冒,生怕被他连累,撒腿跑去,二人你追我赶,踉跄下山,一路跌跌撞撞。
他拳头一散,猝然仰头,鼻翼煽动,眼睛圆睁,死死钉着那个站在琴旁身高八尺的颀长男子。“老子不跪!林青迟你有什么资格让老子下跪?”
“大点声。”
“还有呢。”
“畜生说话!”
紫袍男子拳头一握,头更低了。“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公子,请公子原谅。”
恰巧这时,他又看到比他更靠近门口的那个自称要当面按下林文若狗头的胖道士正在悄悄跑路,刚开始还脚步平稳均匀,但越到后来脚步越快,最后逃也似的向山下跑去……
醉翁亭所在山头颇高,此时天空又遍布白云,山风如束缰的野马,从十面八方闯入,在亭内嘶力挣扎。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而柳三变则是目光探询的看着他。
“跪下!”
清溪先生咬牙紧绷着腮子,今日并没有服散,但脸颊却更加削瘦了,眼珠布满血丝,心里歇斯底里。
旋即,两位儒生相视一笑。
“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君且听青迟再奏一曲。”
“此曲得自一渔翁,那年青迟与书院同窗游历东部一小国,途径无名古渡,泛舟江上,落霞孤鹜,见渔翁醉唱,遂与同窗共写此曲,曲名《醉渔唱晚》,只可惜那位同窗挚友已来不了矣……”
但是,仍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亭内琴旁那个背身扶琴而立的颀长男子。
赵戎满袖山风,衣带纷飞。
赵戎竖耳倾听,猜到了他后面要说什么,脑子里想好了否决他的话,准备再夸几句,互相谦虚一会。
胖道士陈宏远在林文若出声之后,便目露惊疑,呼吸有些急促,脸色的肥肉微微打颤,此时见某个他不敢相信的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他细细的喘着气,不敢大声。
嘴中嘶吼不已的紫袍男子喉咙刹那间被某物扼住,颈脖勾勒出五道指印,只能发出星星点点的嘶鸣,像破旧的手摇吹风机。他双手扳着脖子,想夺回发声的权利,却无济于事。
背地里骂林文若当然没事,因为大家都这么干,可现在你在人家面前这么骂,那只能敬你是条汉子了。
古琴旁的颀长男子身躯一僵,右肩往下微微一垮,修长五指如钩般抓在七弦琴上,白皙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起,扭动,盘结。
正背对着赵戎的林文若却出奇的没有一片衣袖扬起。
“况且今日能得见子瑜兄,乃青迟之幸。”林文若目光奕奕。“但子瑜兄刚刚那一番赞扬之词,评价实在是太高了,青迟感觉……”
紫袍男子闻言一抖,声音低颤。“赵公子,对不起。”
苏小小扑哧一笑。
“何故道歉。”
因为他也诧异,不过他确定自己没听错,再看那琴师,此时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国师清净子与林文若两个大人物间的争斗,你们两蠢货议论个屁!现在儒道之辩还没开始,洛京就日日有道士和儒生官吏被抄家灭族,如今只要被这斗争的风浪波及一点点,就是一个大大的死字,结果你们在这都摸到了老虎屁股了!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李世谦与陈宏远,毕竟二人怎么也想不到能在洛京城外一个游客并不多的亭子里遇见目前正被举国热议之事里的正主。
“背后议人非君子,小生今日做了回小人。”赵戎欲再行一礼。
言罢,林文若探手,隔着衣袖轻轻抓住赵戎手腕,转身拉着他迈步走向古琴处。
前者是冲虚观观主,也是历任终南国师。后者即是兰溪林氏家主,在终南国的地位仅次于国师与国君。
最后一根弦上,一只手指,指尖滴下一粒红珠。
赵戎从亭外收回目光。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接连响起,紫袍男子脸庞连续三甩,再看去已经紫红白交替,臃肿的辨认不出模样。
“不过今日幸遇子瑜兄。”
“没事。”赵戎将手收回,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会,便转头望向醉翁亭外,表情平静。
赵戎犹豫了会摇了摇头,随即回头道:“文若兄,小生愚钝,不懂琴律,还是算了吧。”
这是一道很平静的嗓音,一如赵戎刚刚第一次听他开口时那么温润。
“子瑜兄,我万万没想到这畜生在我去书院后,干了这么多禽兽不如的事,我一回来,这畜生又躲了出去,结果千不该万不该在龙泉渡冒犯了你。”林文若说到这,声音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