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里特地轻装简从，为的就是仔细观察那些河工，现在果见每一个人都是挥汗如雨，一下又一下轮着铁锨、木锹，坚定而从容。其实，根本不用看看他们的动作，仅从河工们的表情里，他就可以轻易的感受到，这些人心里的确像有一团火。“不管蛊惑军心，也算蛊惑军心……”

现在，陈千里唯一能做的，就是随时随地到郡守府中来，以备咨询之用。

那校尉显然也是不甚了了。

“好，‘河工营’里缺少指挥调度经验的人才，陈兄弟就担下这个差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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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思忖了一阵，却拒绝了这个提议。

那校尉支吾道：“古怪倒没有……”

陈千里依旧敏锐犀利，马上就从校尉支吾的言语里发觉，“河工营”一定有不为他所知的东西。

“皇甫恪吃准了我们不敢与其开战，这才肆无忌惮。我只担心裴敬到同州去谈判会吃亏！”

负责指挥调度“河工营”，绝非到‘河工营’里做些无关紧要的文书或者佐杂工作，而是极为重要的差事。据说‘河工营’乃是以军法管束，与军队不同的是，他们没有经过军事训练，所从事的也仅仅是疏浚河道。

他在等，在等着裴敬的得手。只要裴敬得手，皇甫恪就没了退路，没了退路，还拿什么要挟神武军呢？到那时，神武军给他多少粮食，就要看朔方军的表现了。

“河工营”内的气氛很是古怪，与神武军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时时令他有难以呼吸之感。现在有人来做交接，自然如蒙大赦。

“那有甚？”

打定主意以后，秦晋将目光转向陈千里。

“你明白说说，使君究竟用的什么法子，让他们有此变化！”

陈千里愣住了，他实在想不明白，秦晋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让一群逃民居然一个个都变成了圣人一般的谦恭友让。

但是，如此组织有序的一群人，一旦被调动起来，其威力亦不容小觑。陈千里表面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动容感慨，秦晋仍旧不忘新安时的情谊。

“皇甫恪的朔方军近日蠢蠢欲动，二位有何看法？”

陈千里仍旧是一副没有喜怒的表情，拱手道：“谨遵使君之命！”

“既然不能开战，就只能隐忍了！但也不能全忍，使君可派一部人马，与皇甫恪遥相呼应，以作震慑！”

那校尉显然是个实诚人，并没有和陈千里打官腔，啧啧了两声后，带着一副不理解的表情，竟发起了牢骚。

陈千里见那校尉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奇道：“‘河工营’里可有古怪？”

对此，卢杞深表赞同，一定要出兵，就算不能一战，也要让他们知道神武军的底线。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陈千里从无一句怨言，咨询之时也是尽心尽力，毫无异样之色。

陈千里原本都已经对秦晋绝望了，可就是这次任命，才让他发现，秦晋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

陈千里心头不免一沉，“魔怔了？难道是有人在蛊惑军心？”

忽然，阵阵惊叫传了过来，而且几乎在瞬息间，惊叫就蔓延传染开来，使得大段河工工地一片混乱。

陈千里好不容易才寻到了混乱之源，原来是一处淤泥甚深的地方，有两个河工不甚身陷其中，生命已经危在旦夕。

但是，等到陈千里拨开人群，来到岸边时，所见的场景竟又让他为之震惊。

一个满身泥巴，光着脊背，头目模样的河工，一面不顾生死的走向泥潭深处，一面指挥着一干河工，以木板木棍搭在淤泥表面。

这且不算，竟还有大批的河工亦有样学样，跳入淤泥中，不顾那头目的呵斥，一步步艰难的走向淤泥中心。

陈千里骇然了，郑白渠的河泥淤积百年，人畜一旦陷入绝难脱身，一般人见到这种情况避之唯恐不及，河工们竟然在没有监工督促的情况下，不顾自家生死，抢着跳到淤泥里救人，这等节操，足以让那些自诩圣人门徒的君子们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