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听说朱祐棨在上位之后,将原本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称为‘王伯’,将亲生父亲清江王朱见淀称为‘王考’,还让朱见濂的王妃搬出王府,将自己的亲生母亲迎入宫中的事情之后,整个人几乎都要炸了。
朱见濂辈分比朱祐棨高,还是他的亲大伯,最后还只能得个王伯。
那真要是宁王世子继承了大统,她这个太后怎么算?
莫非要被称一句“侄媳妇太后”?
那这仁寿宫岂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张太后几乎痛哭出来,“这些狗贼,狗贼!”
接着,她又像是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质问道,“难道朝臣们竟然无视这等荒唐的事情吗?本宫要去问问陛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裴元的心微微提起,却也知道能不能圆住此事,就看自己这最后一环能不能让太后在这件事上闭嘴了。
裴元轻声道,“此事,诚然怪不得陛下啊。”
张太后把心中愤怒,几乎都对准了裴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元这会儿彷佛又重新恢复了初见张太后时,那副诚惶诚恐的姿态,“臣不愿欺瞒太后,只是虽有忠言,唯恐逆耳。”
张太后刚从裴元这里收获良多,自然相信此人的忠诚,她沉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本宫心中自有分寸。你大胆说就是,本宫恕你无罪。”
张太后让裴元大胆说,裴元也像是立刻鼓起了勇气一样,大胆的看着张太后,“臣回禀太后,这件事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您啊!”
“什么?”张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裴元,没想到裴元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裴元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说起来,就连臣也有责任。”
张太后越发稀里糊涂。
宁王世子司香这件事,是会怎么是自己的责任,又怎么会牵连到裴元的呢?
就听裴元说道,“太后可还记得第一次召见为臣的事情吗?”
张太后道,“自然记得,要不然我也不会想起让寿宁侯给你送信。”
裴元道,“那次卑职是得了张锐张公公的指示,去夏皇后的坤宁宫帮着……,料理一些事情。后来发现有些不妥,于是让张公公回禀了太后。”
张太后心道,不就是上次诬陷夏青那贱人的事情吗,这难道有什么关碍?
裴元继续说道,“后来,没过多久,朝中重臣就为了陛下子嗣的事情,强烈要求陛下如宋仁宗旧事,从各宗亲支脉中,寻一些幼儿入宫,先养在宫中。”
“陛下为此愤怒不已,但是群臣以社稷宗庙逼迫,陛下也无可奈何。”
“正在此时,有朝臣进言,说是……”
裴元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说是皇后并未失德,又年纪尚轻,不宜太过逼迫。”
“陛下闻言,甚是赞赏此论,便要搁置此事。重臣们不敢有逼迫皇后之名,也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裴元说到这里,看了看张太后。
张太后果然脸色发白,有些坐立不安。
但裴元既然已经准备好了狩猎,岂有让猎物逃脱的道理。
看着张太后踏入自己早就埋伏好的狩猎陷阱,于是裴元果断锁上了那最后一环。
“也恰恰是这个时候,太后您的懿旨到了。您的懿旨虽然未提邪祟的事情,但是隐隐有皇后失德之意……”
“这让陛下心绪崩溃,难以自抑,砸烂了御案上的东西,黯然退朝。”
“之后,就传出了要让宁王世子司香的事情……”
“也就是在前几天,臣才得到了证实。”
张太后能在三千佳丽之中得到独宠,本就是仰仗着过人的姿容。
这会儿脸色煞白,倒是显出几份年轻。
她完全无法接受裴元刚说的话,忍不住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如此一来,让她们母子落到如此境地的,岂不就是她自己?
裴元没有说话,故意煎熬了张太后片刻。
他又担心张太后生出别的念头,又适时地挥鞭驱赶她,走向该有的思路。
“臣以为,为了太后与陛下的母子亲情计,在找出好的解决方法之前。太后还是暂且不要和陛下提及此事了。”
“臣知道太后心里难受,但是陛下心里,想必也很难受吧。”
张太后几乎是有些无措的点头。
当时她一心要除掉夏青那个贱人,避免夏氏一族崛起,成为张家的祸患。
所以她才故意在朝臣逼问朱厚照的时候,去让人汇报夏皇后的事情,想借着朱厚照的迁怒,让他恶了夏皇后。
然后张太后才好趁机出手将夏青赶去冷宫。
但是没想到,这件事的恶果连绵不绝,竟然最终一箭射在了自己身上。
听完了裴元刚才的那些话,她如何想象不到朱厚照当时有多崩溃,多无助?
这会儿张太后又怎么好因为宁王世子司香的事情,再跑去质问他?
张太后的眼中尽是茫然,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呢喃道,“我该怎么办?”
张太后之前也听宫人们提起过朱厚照的那些小癖好。
一开始的时候,张太后也只是将这些视作朱厚照的顽劣趣味。
然而无上权力,不就是为所欲为吗?
张太后对此,也完全没有在意。
在她的心里,朱厚照才二十岁,有足够的时间去拥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她万万没想过,朱厚照会生不出儿子。
也万万没想到,处于这种窘境的朱厚照,竟然会那么恰巧的在朝臣和她的内外逼迫下,最终选择了从外藩宗族中确定继承人。
宁王世子司香的这件事,像是一记闷锤,让她缓不过气来。
(本章完)